虞桐是打心眼里的不高兴。
眼前这看守大孽渊的差事可是他费了好大劲才从别手里弄来的。
要是这处被山九幽所毁,那他换来的差事不久打了水漂了吗?
想到这里的虞桐眼珠子眯起,然后转过身子张开了嘴巴,大声的喊道:“救命啊!”
虞桐当然不明白这个叫山九幽的家伙放着这亲传弟子这么好的身份不要,为什么要忽然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来这处捣乱,甚至试图摧毁这大孽渊的通道。
但他总归明白的是,这个叫山九幽的家伙,是没办法成功,也没办法活着走出天阙界了。
大孽渊这般的重要的地界,天阙界自然不可能放任他被人损毁,尤其是在经历了上一次的霍乱后,天阙界的高层更是在这大孽渊的通道上设下了诸多禁止,此刻山九幽这样的做法绝对已经惊动了负责此事天阙界高层。
虽说虞桐的性子跳脱,对于山九幽这般叛逆的举动多少还有些好感,但他可没有那种为了一个不认识的家伙赔上性命的“高贵操守”。
他反倒是在第一时间想到,要是自己吼上的这一嗓子碰巧被此刻正在赶来的某位门中大能听到说不定他就能成为与山九幽一样的幸运儿,于此之后升入内门,探查到那些他想要探查到的秘密。
“山九幽!你在做什么!”这样的念头一起,一道声音便忽的从虞桐的头顶传来。
虞桐抬头看去,却见一位灰袍老者不知何时御空而来,此刻正站在头顶,双目浑圆的瞪着山九幽,嘴里如此爆喝道。
此人唤作柏应松,便是那位将山九幽收入门中作为亲传弟子的门中长老。
赤红着双目的山九幽闻言抬起了头,他看向柏应松,身子微微一顿,正要说些什么,柏应松的声音却再次响起:“孽徒!你可知你在做些什么!还不快快停手!与我去向掌教请罪!”
山九幽其实也算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柏应松把他收为弟子并不是因为他的天赋如何惊人,也不是因为他的修为真的能入这位长老的法眼。只是单纯因为桔宁,因为他是桔宁的仆人,所以有数不清的门中长老从那天起便想着各种办法把山九幽收入门中,在那段时间,山九幽几乎可以说得上是比那些将星榜上的天才妖孽还要炙手可热的人物。
但山九幽却在众多想要收他入门的长老中选择了并不算太过出奇的柏应松。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刚刚入门时,这位长老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巡视外门时,见山九幽正在修行,便兴之所至,指点了山九幽挤出要点,让山九幽停滞的修为在短时间内有了质的飞跃,同时也因为修为的精进有了进入内门的机会。
从那一天起,山九幽便对这位长老感恩戴德,只是因为地位卑微,故而没有机会报答,但在这次选择师父之时,他却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对方。他甚至勿需柏应松提点,山九幽便在数次面对桔宁时,有意无意的提及自己这位师尊如何尽心尽责,对宗门又是如何的忠心耿耿。
无论柏应松收他为徒藏着怎样的小心思,但在山九幽的心中他却是一直将对方当做自己真正的师父在对待。
他此刻
听闻对方的呵斥,抬头看向对方,沉默良久之后,忽然言道:“师尊……”
“你也知道对吗?”
柏应松闻言先是一愣,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他从山九幽脸上那近乎崩溃的神情中知晓了自己这位徒儿话中所指,那是一个在很多时候,柏应松都不愿意去想的问题。无论宗门内部对于他们这些高层灌输以怎样冠冕堂皇的理由,但每当看见那些从南疆而来,被抹去了记忆的弟子们时,柏应松都觉得有些不适。
“不要胡言乱语!快些停手与我去见掌门!”大抵是因为心头的慌乱的缘故,柏应松没有办法去回答山九幽的问题,他这样爆喝一声,然后一只手伸出一股浩大的气势便从他的体内涌出,宛如山岳一般,直直的朝着山九幽的头顶压去。
……
作为这场大戏唯一的旁观者,虞桐很后悔自己早上出门的时候没有带上瓜子花生。
否则眼前这场师徒相残,又似乎涉及到伦理辛密的大戏,一定会有更好的观看体验,而此刻他摸不准情况,只能躲在最角落处,探着脑袋,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双方之间的情形。
“师尊不敢说对吗?”山九幽眯着眼睛追问道,对于柏应松的怒斥仿若充耳未闻。
“胡闹!”柏应松的脸色愈发的难看,他厉声大喝道,同时体内由他催动的灵力数量愈发的浩大,绵绵不绝的朝着山九幽涌去。
山九幽在那股气势之下,不由得身形一矮,险些跌倒在地,但他却在咬了咬牙之后强撑着自己的身子不曾倒下,同时那道激发灵力的手五指张开,不断将体内的灵力灌入那大孽渊的通道中。
柏应松虽然嘴上说得愤怒,但山九幽毕竟是他亲传弟子,虽说这样的亲传有些水分,他自己当初收他入门也带着些许私心,但这些日子的相处以来,山九幽的为人柏应松看在眼里,自然是打心眼里喜欢。因此也并未在第一时间同下死手,也是希望给对方留下一线生机。
但此刻山九幽不仅对此丝毫不曾领情,反倒是愈发汹涌的催动起体内的灵力,试图对这大孽渊的通道做些什么。要知道这大孽渊的存在,可关系到天阙界最为重要的功法大孽界的根本,此物要是有个闪失,那就不是单纯的赔上谁的性命就可以担待得起的事情。
想到这里,柏应松没有了半点犹豫,浩大的力量在那一瞬间没有半点留存的轰向山九幽。
山九幽方才还能勉力支撑的身子,在那时一顿,然后整个人便以一种极为狼狈的姿势趴到了地面上,再也动弹不得。
“师尊……是要杀我吗……”躺在地上的山九幽咬着牙艰难的抬起头看向站在半空中的柏应松这般问道。
山九幽的责问让柏应松在那一瞬间有些犹豫,他迟疑了一会,这才低声问道:“九幽!你到底是受了何人蛊惑!又知道些什么!一一与我到来,或许我还有办法保你一条性命!”
“九幽未受任何人蛊惑,我只是知道了我应该知道的事情!天阙界能骗得了世人一时,但骗不了一世!”山九幽却像是被对方这话戳中了痛楚一般,他趴在地上的身子猛然绷紧,双拳在那是死死抓住地面。
……
远处的虞桐见到这幅场景,顿时脸色一变,他隐隐意思到双方话中所言之物,似乎涉及到了某些他于此之前都未有意识到的巨大辛密。
他的眼珠子一转,心底还正在想着当如何弄清他们在说些什么的时候,那不远处的大孽渊的通道忽然开始极为不规则晃动起来,黑色的通道深处不断的扭曲,膨胀又坍缩,二者循环往复,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那其中喷涌而出一般。
虞桐看得心惊胆颤,而就在此刻,那通道的黑暗深处猛然再次膨胀,然后一道道尖叫着的身形扭曲的孽鬼也就猛然从那通道中涌出,它们的出现让这山门处的天色顿时暗了下来,而那些孽鬼涌出之后却也并未朝着四周逃窜,亦或者寻着生人的气息作乱。而是像是被某种法门所牵引一般,尽数涌向那倒地的山九幽的体内。
这样的变化着实太过惊人,莫说是身为看客的虞桐,就是柏应松自己也对此毫无预料。
而随着那些孽鬼涌入山九幽的体内,山九幽周身所弥漫开来的气势也开始变得磅礴与高昂起来。他本来被柏应松压制在地的身子,也不知从何处再次升起了力量,竟然再次缓缓从地上站起了身子。
“难道说南疆人的性命就不是性命了吗?”
“难道说我们南疆人生来就只能作为你们的养料,要么成为这大孽渊中的孽鬼,供你们驱使,要么就做一辈子活在虚构的故事中的走狗,为你们卖命!”
“师尊!山九幽醒了!就不会再睡过去!南疆的仇!南疆日后必有回报!”
山九幽这样说着,他的双眸变得漆黑,而那从通道中涌出的孽鬼的数量也开始变得更加的巨大与迅速,这眨眼间的功夫,柏应松便感觉到大孽渊中的孽气以及孽鬼便被山九幽吞噬大半。
要知道大孽渊中存在的孽鬼与孽气的数量极为庞大,山九幽一个个区区四境的弟子怎么可能爱怎么短的时间内,将这股力量吞噬殆尽,这背后一定还有谁在授予他法门。
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的柏应松脸色大变,他也顾不得什么师徒之谊,在那时便要全力出手,可山九幽显然早就有备而来,他的一只手伸出,捏碎了一枚金色丹药,随即距离他不远处便有一道扭曲的空间出现,他抬头深深的看了自己的师尊一眼,然后迈开步子,便跃入那传送门中,消失不见。
柏应松反应过来,看向那处时,山九幽的身形已经彻底消失,倒是那传送门的旁边正有一道陌生的身影站在那处,神情错愕的与他目光对撞。
看对方的模样似乎是负责看守此地的弟子,之前因为山九幽的事情让柏应松的心声动荡并未注意到还有旁人存在,此刻山九幽逃脱,又恰好瞥见了旁人,柏应松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看对方的架势似乎一直躲在这处,那想来自己方才与山九幽之间的对话也被这位弟子听了去,这涉及到宗门辛密的事情,知道的人自然越少越好,想到这处,柏应松的眉宇间顿时有杀机涌动。
而那位弟子的脸色也有些难看,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在微微犹豫之后,一咬牙,趁着那山九幽打开的传送门还未合拢的间隙,飞身一跃,也走入了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