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歌心情低落,无意识地象小时候一样,爬到了树上坐着发呆。本文最快\无错到 抓 机阅 读.网这大概也是她和三哥唯一的共同喜好,两人都喜欢高处,都喜欢一个人坐在树上想心事。不对,准确地说是她在想心事,三哥只是坐着,漠然地看云聚云散、鹰翔九天。
我在想家了吗?
正愁思满腹,忽瞟到一个身形象刘病已的人从院外经过,云歌揉了揉眼睛看第二眼。看完第二眼,第三眼,眼睛一揉再揉后,她终于确定那个身杆笔直,走路端正,神情严肃认真的人的确是刘病已。
吊儿郎当,漫不经心,懒洋洋的象刚爬起床的笑,慵懒的象随时随地可以倒下睡的步履,这些都不见了!
走在大哥前面的人是谁?竟然能让大哥变了个人?
云歌蹑着手脚悄悄翻进了刘病已的院子,却不料看到的是那个人神情恭敬地请刘病已坐。
刘病已推辞了几次,没有推掉,只能执晚辈之礼坐下,老者却好象不敢接受,立即避开,等刘病已坐好后才坐到了刘病已的下首位置。
张贺沉默地打量着屋子,眼睛慢慢潮湿。家徒四壁,屋子中唯一的一点暖意就是桌上陶土瓶子中插着的一簇野花。
张贺按下心酸,笑着说:“收拾地很干净,不象是你自己做的。是谁家姑娘帮的忙?”
刘病已回道:“许家妹子偶尔过来照应一下。”
“许广汉的小丫头?”
“嗯。”
“病已,你也到成家的年龄了,可有中意的人?家里一定要有个女人才能象个家。”
刘病已怔了一下,低下了头。
张贺等了半晌,刘病已仍不说话。
“病已,如果你没有中意的人,我倒是有门亲事想说给你。”
刘病已抬头道:“张伯伯,我这样的身份娶谁是害谁。再说,谁家能看上我这家徒四壁的人?我现在过得很好,一人吃饱,全家不愁,不想考虑这些事情……”
刘病已话没有说完,张贺已经大怒地跳起来,气指着刘病已:“你说的是什么混帐话?你爷爷、你爹爹、你叔叔们费尽心机,那么多人舍掉性命保住你这唯一的血脉,就是让你给他们绝后的吗?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对得起谁?你让他们在地下怎么心安?多少条人命呀!你……你……这样,我死后怎么去见那些朋友?”说到后来,老泪纵横,话不能成语。
刘病已沉默地坐着,身躯僵硬,眼中满是沉痛。
张贺突然向刘病已弯身跪下,“咚咚”地开始磕头。刘病已惊乱下,一个翻身跪倒也朝张贺磕头,丝毫不愿受张贺的大礼。
张贺哭着说:“你若还念着你爷爷和爹娘,就听我几句劝,如果你实在听不进去,我也不敢多唠叨。我只是忘不掉那些血淋淋的人命,多少人为了保住你的性命,家破人亡、甚至全族尽灭,就是为了留一点血脉,指望着你能开枝散叶,也许有朝一日……”
刘病已双手深深地掐入了地下,却还不自知,木然的眼中有着深入骨髓的无可奈何。望着张贺已经泛红的额头,他扶住了张贺,冷漠却坚定地说:“张伯伯,你起来说话,我的命是你们给的,病已永不敢忘,伯伯的安排,病已一定遵从。”
“好,那就说定了!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安排,你就安心等我的好消息。我今年年内一定要喝到你的喜酒。”张贺行事果决刚毅,雷厉风行,颇有豪客之风,悲伤还未去,语声却铿锵有力。正事说完,一句废话都没有地出门离去。
张贺和刘病已的对话,有时候刻意压低了声音,又夹着哭音,云歌并没有听真切,但模糊中捕捉的几句话,已经让她明白他们在说大哥的亲事。
云歌缩在墙角默默发呆,连张贺何时离去地都没有察觉。千头百绪,只觉心内难言的感觉。
刘病已在屋子内也是沉默地坐着,很久后,忽地叫道:“云歌,还在外面吗?”
云歌揉着发麻的腿,一瘸一拐地走出来,强笑着问:“大哥,你知道我偷听?”
刘病已的语声第一次毫不掩饰地透出难以背负的疲惫和忧伤,“云歌,去取些酒来。我现在只想大醉一场,什么都不想再想,什么都想忘记。”
忘记?流在身上的血时刻提醒着他,他怎么忘得了?
借酒浇愁,愁更愁!
已经醉了的刘病已,杯子都已经拿不稳,却仍是一杯又一杯。
云歌陪着他喝了不少,也有七分醉意,拽着刘病已的胳膊问:“大哥,大哥……陵哥哥,陵哥哥,我是云歌,我是云歌呀!你有没有想起一点我?我从来没有忘记许诺,我不是小猪,你是小猪!”
刘病已趴在桌上,笑着去揉云歌的头,却是看见两个云歌在晃悠,手摇摇晃晃地落在了云歌脸上,“云歌,我记得,你叫云歌……我不想记得,我想都忘了,忘记我姓刘,忘记那些鲜红的血……人命……云歌,我不想记得……”
“陵哥哥,我送你的绣鞋呢?你记得吗?你还问我知道不知道送绣鞋的意思,我当时不知道,后来就知道了。你叮嘱我不要忘记,我没有忘记,我一直记着的,我们之间有约定……”
两个人一问一答,自说自话,各怀心事,一会笑,一会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