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村一半以上的人都是同族,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谁家出了什么事都一清二楚。
蒋文善前脚死老婆,后脚就另娶就够让人议论好长时间,谁料后娘进门才几天就要闹着要分家,蒋文善就这么把两手空空的儿子赶出门。
早晨蒋毅大早上的跑到田里要给村里人帮忙,换点糊口的粮食,看得大家都不太忍心。
这家抓一把,那家给一碗,凑出了半篮子豆子,可怜他一个半大小子就这么被赶出来,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娶媳妇。
说起来也是他命不好,他家从生了蒋毅,后头的孩子一个也保不住,算命的说是他命硬,克死了家里其他的孩子,蒋文善也是因为这个才不喜欢他。
村里人虽然可怜他命苦,却也不敢亲近,生怕害了自家的孩子。
蒋毅从小在地里长大,从会走路起就在地里干活,比同龄人看起来老成很多,叫人看一眼就觉得不好惹。
久而久之,就没有人敢接近他,他渐渐变得沉默寡言,更加不讨人喜欢。
村正蒋正义听说了蒋毅以工换粮的事,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翻找出家里废弃的农具,收拾了一番给蒋毅送去。
都是些锈烂的东西,能用的很有限,却好过没有。
蒋毅十分感激村正,奈何现在也没有什么能招待的,只能尴尬的搓着手站在一旁。
蒋正义看了他两眼,叹了口气,觉得这孩子生不逢时。“这些地你抓紧开垦,要是耽误了农时你吃什么。大家都不宽裕,没人能一直接济你。”
蒋毅重重点头,憋了半天也只说“我知道了。”
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正儿八经的闷葫芦一个。
蒋正义没再说什么,背着手,慢慢走远。
这附近空旷寂静,村里人也不会到这边来,进出村的都有一段距离,要是蒋毅自己不争气,死了都没人知道。
蒋正义走后,萱娘才小心翼翼的从角落里走出来,地上的农具一看就是用不了的,软烂得连当柴烧都嫌差劲。
“这老头怎么这样啊。”
话音刚落,就见蒋毅脸色不太好看,萱娘忙住了嘴,在他身边蹲下,皱着眉头问“这些东西还能用吗?”
刚来的时候蒋毅就为没有农具发愁,虽然在家的时候也做了很多农活,可那时根本没在意过农具到底是怎么做的,不知道尺寸,胡乱组装的东西恐怕根本没用。
眼下这些虽然用不了,却能让他照着做个差不多的,必须赶在入冬前把地翻好,还得想办法种点东西,不然这个冬天恐怕没法过。
蒋毅没说话,用手丈量着尺寸,心里计算着要准备多少木头才够用。
见他不说话,萱娘安静下来,这里离镇子太近,那些人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得想个办法跑得更远一点。
草房中什么都没有,趁天色还早,蒋毅在河边摸了块石头,往林子里走。
萱娘提着裙子追上去“你去做什么?”
“捡柴。”蒋毅惜字如金的模样让萱娘有些恼火,可如今寄人篱下,她只能忍气吞声的笑着跟上去,推说自己不敢一个人待着,要和他一起去。
蒋毅想拒绝,可看着她身后简陋破败的屋子,她什么都不记得,在这种荒郊野外会觉得害怕也很正常,沉默的转过身。“跟紧了。”
两人前脚刚离开,后脚就有一群打手打扮的人来到,在进村的路上遇见蒋正义。
蒋正义观察着这群不速之客,“你们是什么人。”
为首的人客气的笑了笑说家里买的丫鬟在回去的路上跑丢了,问他村里最近有没有来过生人。
“没有,村里人我都认识,没见过生人。”蒋正义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从家里跑出来的丫鬟多半都挨了打,别说他没看见,就是真的看见了,也少不得要替她遮掩一二。
对方显然也不十分信蒋正义的话,眼睛在周围看了一圈,忽然瞥见远处有两间草屋,这种小村子一般都是聚族而居,很少会有单独住在村外的人。
“那边住着什么人?”
蒋正义瞥了一眼满脸煞气的一群人,心下明白这些人绝不是一般的家丁,没好气的说“住着个命苦的小伙子,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
来人听出蒋正义语气不善,笑着告辞,却领着人躲开蒋正义的目光,径直去了草屋。
随行的人中有人觉得奇怪,找人不应该进村吗?这边这么荒,有什么可看。
“你懂什么,这个村子这么小,但凡有个生人没人不知道,刚才那老头不像说谎,还是现在外围看看,没必要硬碰硬。”
再小的村子也是一家子,他们就这儿几个人,没必要闹大。
两间摇摇欲坠的草房连门都歪着,地上零散的铺着几团草,看不出住着几个人,角落堆着几件破破烂烂的农具,草团边上欲盖弥彰的用稻草盖着半篮子豆子和两只破碗。
“真穷酸。”
领头的看了一圈屋里,家徒四壁,一目了然。
手下人指着两只碗“这是住着两个人吧?”
“你傻不傻,没看见连筷子都没有吗,一个是碗一个是盘。”
其中一个草团边上随意的放着两身衣服,都是男装,和村口的老头说得一样。
门外槐树下有燃过火堆的痕迹,却只有一个坐人的石块。
所有的痕迹都在证实这里只住着一个穷苦潦倒的男人。
一行人来去匆匆,翻乱了一贫如洗的草房,便赶往下一个地方。
捡了很多柴火的萱娘走近草房,看着地上杂乱的脚印,心中闪过些许不安,进了门把柴火靠墙角放好,趁蒋毅出门烧火的时候快速的翻看蒋毅的衣服,越看心沉得越厉害,刚才有人来过。
“你在干什么。”蒋毅看着她的动作,心中涌起浓浓的不解。
萱娘僵直了被,露出被人抓到现行的表情,不好意思得红了脸,支支吾吾的说“我什么都不会,想帮你洗洗衣裳。”
蒋毅拿走她手里的衣裳,团成一团扔到另一边。“不用。”然后走出去,把剩下的豆子煮熟。
萱娘扶着摇摇欲坠的门,望着树下寡言少语的男人,他木讷得让人觉得不必防备。
险些被发现的恐惧让她想即刻逃离这个地方,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和熟豆子的香味让她冷静下来。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已经查过这里,既然找不到人就不会再来。
与其在外面四处躲藏,不如就在这里避过风头再说。
豆子煮好,蒋毅皱着眉头接过萱娘放在河岸边的石头,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毛病,一块石头都要洗过再坐。
“赶紧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