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惶逃跑的萱娘连鞋袜都没穿,光着脚在山林里奔逃了半天,又冷又疼,早就没了知觉。
她无处可去,只能咬牙折返回来,趴在墙边小心翼翼的张望。
屋里没点灯,一片寂静,不知道那些人走了没有。
突然传来脚步声,她赶忙藏到门后,屏住呼吸。
蒋顺带着大夫来了,大夫说蒋毅伤到头,一时半会儿醒不来。
用过药,蒋顺把大夫送出去,大夫忽然在门前停住脚步,侧耳听了片刻,叹了口气。
“出来吧。”
蒋顺疑惑的看着他,没一会儿,阴影中走出来一个人。
定睛一看,竟然是失踪的萱娘。
她浑身乱糟糟的,额头撞破了一块,身上到处都是擦伤,看起来比蒋毅伤得不轻。
蒋顺诧异的看着她,想起自己曾看见梁鑫等人从这里抬走蒋武仓,脸色登时很难看。
难道是他们杀了蒋武仓嫁祸给杨先生,为了杀人灭口还把蒋毅和萱娘伤成这样。
进屋后萱娘才知道自己逃命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也算错有错着,既然有人背锅,她就不必再提心吊胆了。
萱娘的脖子上留着几个发青的指印,她浑身是伤,衣衫不整的样子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今天发生的事。
大夫皱眉为她上药,心里纳罕怎么最近都是这样的事,村里年轻人太多,血气方刚的难免要出意外。
“你就是一些擦伤,用了药就行了,我再给你开个调理的方子,天晴后到镇上抓药吧。”
萱娘点点头,询问起蒋毅的伤势。
“他伤得比你重一些,不过他底子好,睡几天就没事了。”
见她似乎还有想问的,大夫耐心的坐着,等她开口。
“三天前中午的时候,你不在家吗?”
大夫回忆片刻,神色微妙,老实的摇了摇头。“我在家,那天没人来找我。”
蒋顺听出点不寻常的味道,再想想自己看见的东西,顿时有了猜想。
“要不要再给你开服别的药?”大夫道。
萱娘轻轻摇头,神色有些倦怠,不想再提起和那天有关的事情。
大夫叹了口气,不再多说,留了些活血化瘀的药,让她记得按时擦。
蒋顺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不知道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让他意识到人心险恶。
他从没想过从小一起长大,天天见面的人竟然也能有这么多坏心思。
他呆呆的看着蒋毅和萱娘,心中五味杂陈。
“你还好吗?”
蒋毅平时有多宠萱娘,大家都看在眼里,现在发生这种事情,也不知道她要怎么办。
帮着把屋里屋外的东西都归置好,蒋顺办了张凳子在床边坐下。“你先去睡吧,大夫说晚上可能会发烧,我替你守着。”
萱娘轻轻摇头。“村里对我们有意见,你这样帮我们,我怕他们迁怒你。”
听听!听听!这就是人和人之间的差距!
蒋顺气不打一处来,愈发觉得萱娘处境可怜,又想起蒋毅平时对自己多有关照,咬牙道“他们要是因为这个看我不顺眼,我也不在村里住了!都是什么人啊!一个两个都没良心!”
后半夜蒋毅果真开始发烧,萱娘抱了一床被子去了另一间屋子,小心翼翼的擦洗着手脚,不知不觉间眼泪落了一地。
浑身上下没有不痛的地方,洗过手脚才知道很多地方都划伤了,水盆里波光粼粼泛着粉红,都是她身上的伤口。
她伏在床上小声哭泣,另一边的蒋顺听见,心里很不是滋味。
天亮后蒋毅昏昏沉沉的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萱娘在哪。
看见萱娘额头的伤口,他的脸色蓦然阴沉下来。“是谁伤了你!”
几天没醒,他的声音很沙哑,短短几个字却像浸透了恨意。
他在山中碰见王恩一行人,面对他们的蓄意挑衅,他都忍了下来,他们却变本加厉,对萱娘口出秽言。
蒋毅气不过,与他们争辩起来,三言两语便开始推搡,接下来的事情他都不记得了。
萱娘闭口不言,蒋毅心中却早有人选,他用力捶床,恨自己醒的太晚。
蒋顺张口欲说些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萱娘只是哭,手上生了冻疮,像针一样,刺痛蒋毅的眼睛。
他还很虚弱,却已经有了报复的念头。
他们实在是欺人太甚!
人已经醒了,蒋顺不好意思继续留在这里,悄无声息的关门出去,远远看见村里人,心里烦躁便往树林里去。
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看见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杨书临。
从上游到这一段石头很多,他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蒋顺迟疑着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活着。
冬天少有人出村,附近的草屋都闲置,蒋顺不忍心看他曝尸荒野,连拉带拽的把人拖了进去。
他还真是命大,被打成这样,又在水里泡过,却还能喘气。
蒋毅悔恨万分的拉着萱娘的手,觉得都是自己害了她,如果自己能更厉害些,他们就不敢这么做。
“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萱娘不住摇头,眼泪甩在蒋毅手上,烫得他体无完肤。
“不是你的错,你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萱娘紧紧抱住他,眼泪像流水一样止不住,很快蒋毅就感受到胸口的濡湿。
他用力回抱怀中的人,心中百感交集。
“我会替你报仇的。”
他的誓言让萱娘心下稍安,无声的点头,带着泪痕的脸楚楚可怜的望着他,情不自禁的献上一吻。
劫后余生的复杂心境化作缠绵悱恻的爱怜,一丝一缕的化去他心中的烦闷与失落,缓解了数不清的悲愤与怨恨。
他发誓,一定会为她报仇,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
他们必须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