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瑟发抖还没有眼力见的女子是东城仁和堂老板的女儿陆九瑛,身边这个是店里的伙计崔磊,他们二人日久生情,这是准备私奔呢,就碰上这种事。
经过白天的一系列事情,崔磊几乎可以断定眼前这个自称农夫的女子不是一般人。
寻常女子就算没有陆九瑛这么害怕也绝不会像李萱娘这么冷静,她似乎非常熟悉城里城外的一切。
找到城墙上不起眼的狗洞,对妨碍自己的人不留余地,知道士兵会如何搜寻侥幸逃生的人。
所有的一切都指向,她神秘的身份。
他从未见过像她这样冷静的女子,又冷又狠,一点情面都不给。
入夜后,李萱娘顺着河道里水的方向漂浮在水中,借着月色辨认方向,在无人的废弃码头上岸。
“行了,接下来的路自己走吧。”
崔磊叫住她,“你有什么打算?”
李萱娘看向崔磊,他身后的人防备的看着自己,紧紧抓着崔磊的袖子,害怕自己唯一能信赖的人被抢走。
崔磊和陆九瑛的包袱早就弄丢,他盯着李萱娘背后的包袱,眼神很微妙。
李萱娘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一片寂静,空无一人。
以一对二,自己不一定有胜算。
她想了想说“我打算回家,你们呢。”
崔磊有些迟疑,“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李萱娘装作没听出来他的试探,“我家四口人,就是普通农户而已。”
“姑娘身手不像普通人。”
崔磊虽然只是药铺的小伙计,却跟着师傅去给走南闯北的镖师看过伤口,他隐隐觉得眼前这个女子手段狠辣,似乎和那些刀口上讨生活的人有些相似。
此处僻静,又在夜里,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时候。
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吸引了三人的注意,他们刚刚逃出来的那座城,在夜色中熊熊燃烧。
陆九瑛哭喊着要回去,她的爹娘还在城中,白天疲于奔命的时候顾不上想,现在却后悔得肝肠寸断。
“不!我要回去!他们还在里面!”
崔磊从背后捂住她的嘴,心痛难当。
李萱娘凝眸看了一会儿,脸色不大好看。“捂住她的嘴,别把人招来了。”
陆九瑛挣开崔磊的束缚,怒气冲冲的指着李萱娘,将逃亡一天的惊恐和愤怒全都宣泄在她身上。
“你这人怎么这么冷血!难道你没有家人吗,难道你就不担心他们的安危么,你真是太可怕了!”
说着说着又哭起来,在安静得树林中,这样的声音简直比抓条狗来都好使,为搜寻的士兵提供了最佳的方向指引。
凌乱的脚步声逐渐找到方向,李萱娘脸色一变,眼疾手快得找了棵树冠茂密的树,三下并做两下的爬了上去。
崔磊敏锐的意识到情况不对,赶紧把陆九瑛也推到树上,奈何陆九瑛娇生惯养,根本不懂爬树,把崔磊累得气喘吁吁才勉强把人推上去。
崔磊刚刚上树,搜查的官兵就到了,他们警惕的观察着地上的脚印,试图找到刚才上岸的人。
可惜他们来得太匆忙,冲乱了脚步,一时之间根本无法分辨出哪些是他们自己的脚印,哪些是刚刚上岸的人留下的脚印。
他们在树下打着火把仔细寻找蛛丝马迹,躲在树上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喘,屏气凝神的观察着官兵的动向。
陆九瑛还在哭,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她不敢伸手去擦,双手紧紧抱住树干,下巴上凝出好几颗水珠。
繁茂的树冠遮挡了他们的身形,也让他们的每一个动作都变得非常明显,崔磊不敢随便动弹,眼睁睁的看着她下巴上的水珠不堪重负,掉了下去。
坐在树下歇息的人奇怪的抬头卡了一眼,抹掉肩上的水珠,和同伴说“要是还找不到人,咱们都得死。”
“不过卫家到底干了什么?前段时间不是都好了吗?怎么这事又翻出来了?”
“你知道什么,这是欲擒故纵,你懂不懂?”
几人嘻嘻哈哈的说了一番不痛不痒的话,他们知道的也不多,只听说卫家的人得罪了京城的人,具体为了什么不清楚,不过这次卫家恐怕很难翻案。
而且是个大案子。
卫家的人都被抓起来了,真真切切的抓了起来。
女的充军,男的流放,谁都跑不了。
“他家老六不是刚刚上京赶考?这么快就抓了?”
“听说就是专程等着他出去了才动的手。”一开始说话的男人笑得颇有深意,声音里带着只有自己才知道内情的得意。“听说这事本来是没得翻案的,可上次卫老六上京陈情的时候被公主看上了,公主去求了情,这才有了宽限的时间。”
“本来按照京城那些贵人的看法,就该一锅端了才好,可皇帝心疼女儿,只好放了卫六一马。”
“嚯,没想到卫六居然是个吃软饭的啊?”
之后便是些关于卫子言如何讨好公主的猜想,十分下流,令人不忍细听。
李萱娘坐在树干交叉处,稳稳当当的靠着树干,心里却一沉。
卫子言是个重感情的人,他要是知道这事,肯定没法接受,到时候只怕那什么公主没法得偿所愿。
弄明白前因后果之后,李萱娘安心的靠着树干休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还不如好好睡一觉,明天再说。
另一棵树上,崔磊没法安慰哭得停不下来的陆九瑛,只能用眼神示意她忍住,要是惊动了下面的人,后果不堪设想。、
陆九瑛也想停,可越是害怕,身体就越不受自己控制,她忍不住像抽鼻子,害怕惊动下面的人,只能硬生生忍住。
没一会儿就涕泗横流,脸上糊成一片。
偶尔滴一滴的水让坐在下面的人奇怪的抬头,上面太黑,什么都看不见。他高高举起火把,看了半天什么也没看见。
同伴劝他别一惊一乍。“这都出城多远了,下午从护城河刨出来的人那么多,说不定根本就没人逃出来,别自己吓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