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黎小姐,您与您母亲的骨髓移植配对失败。”
“抱歉,陆少,您与黎小姐的母亲,田娣女士的骨髓移植配对也失败了。”
“陆少,我们这就准备从骨髓移植库里寻找与田娣女士能够配对成功的资源。”
虽然因为陆顼的关系,医生也称黎茉为“黎小姐”,但两份报告单还是都交到了陆顼手中,见陆顼微微颔首,医生才敢离开病房门口。
而陆顼垂眸看过了两份报告单的数据,不禁眉头一皱。
按照从左到右的顺序来看——
田娣是o型血,血液中就自带着抗A和抗b的抗体,偏偏黎茉就是A型血。
那么,在这样特殊的母女血型组合下,孩子出生后,是很容易发生溶血反应的。
而二十年前,北城的医疗并不发达,因溶血反应严重而死去的新生儿不计其数……
再看骨髓相似度的数据——
报告单上显示,陆顼、黎茉跟田娣的骨髓相似度都只有十二分之三,也就是人类白细胞抗原(hLA)检测的十二个点位里,只对上了三个点位。
要知道,亲生父母子女的配对成功率是百分之五十啊!
可是,一对母女,骨髓配对相似度居然和他一个陌生人一样……
而hLA的数值比对,也是现代医学进行亲子鉴定中的有力证据之一。
两种巧合的相撞,让深知北城风气的陆顼心中,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田娣——是一个人贩子。
她在二十年前,将刚出生的黎茉从亲生父母身边夺走,抱回了自己的家……
想着这个可能,陆顼不禁攥紧了手中的两份报告单,看得因担心自己母亲而哭红了眼的黎茉疑惑极了。
“陆顼……怎么了吗?”
该不该让她知道呢……
陆顼的心中闪过一瞬纠结,最后还是笑着对黎茉应道一句“没什么”。
等他将一切都查清楚了再说吧——不然,只需要一个误会,就足够将他的黎茉永远推远了。
毕竟,相爱的人都受不住欺骗,更何况他的黎茉现在还并不爱他……
“只是有些担心伯母的配型状况而已,不过,想想骨髓移植库里的资源够多,也就稍稍放心了。”
黎茉真的很感动陆顼的陪伴,还有愿意为自己母亲做配型的这个举动。
如果不是阶级差异……
黎茉抬手擦去自己眼眶处那就要漫出的眼泪,对陆顼笑道一句:“谢谢你!”
那不妨试着接受我?
当然,即使是一句玩笑,陆顼也不会在此刻说出口。
将这话说出来了,那么,他和那个趁人之危的什么石大力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要的,是和黎茉在心心相印之后相爱,是心甘情愿、快快乐乐地穿上婚纱嫁给他。
而不是因为任何什么可笑的条件或交易。
虽然很不想黎茉与自己客气,但他们俩现在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陆顼只能微微苦涩地笑应一句:“没什么,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我去照顾我娘了?”
黎茉试探着询问陆顼,也算是报备,而陆顼也想去查一查田娣的过去,便点了点头,侧身为黎茉打开了病房门。
“我回家处理一些事情,傍晚来给你送晚饭。”
不想听到黎茉与自己客气或拒绝自己示好的话,陆顼很快就为黎茉合上了病房门,然后拿着两份报告单快步离开了中心医院。
一坐上自己的车,陆顼就打电话到了助理那儿,吩咐道:“三日之内,将住在长虹村红光巷37号的田娣的所有经历写成报告交给我。”
“我要知道她的所有信息,哪怕,她和某个人只是泛泛之交,我也要了解透彻。”
陆顼说得坚决又详细,助理如临大敌,立即应了一声:“是!”
挂断电话,陆顼又看了两眼自己手上的报告单,最后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擅自做主做对不对,也不知道,如果田娣真的是个人贩子,自己又该不该告诉他的黎茉。
明明将人贩子绳之以法才是正确的,可是,他又怕伤了黎茉的心……
是啊——这里是罪恶之城,他是堂堂北城陆氏大少爷,身上所流淌的血液有一半是纯黑的。
只要他的黎茉高兴,他甚至可以包庇黎茉想要包庇的任何人,反正,在北城,陆氏就是王法。
但他的另一半血液是赤红的,带着善良、热血、赤诚。
一切从许婉婷身上获得的美好品质,让他清楚地明白,自己既然有伸张正义、惩恶除奸的能力,就不应该放任丧尽天良的人贩子不管。
那可是人贩子啊!世间最丧尽天良、最该千刀万剐的恶人。
陆顼将报告单放到了后座,握紧了身前方向盘。
抉择不定之下,现在,他只能希望一切都只是自己想多了……
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陆顼便将车开回自家老宅。
正要将车开回地下室,大老远的,陆顼就看到了养好伤,气势汹汹地叫了四五个兄弟来找事儿的石大力,不禁轻笑一声。
不愧是个莽夫,真是什么准备都不做就找过来了。
那就别怪他手黑了。
陆顼下车抬手,叫来守门的手下将自己的爱车开回地下室,免得刮着、碰着了,要了他们的狗命也赔不起他爱车的维修费。
然后,陆顼叫剩下的手下待会儿别插手,自己单手插兜站在原地,等着石大力自己带着人来找死。
看着自家温和善良的大少爷要打架了,剩下的三个守门手下默默移动步子凑到了一起,低声交谈着。
“那几个傻逼谁啊?这么屌,居然能引得我们亲自大少爷动手?”
“估计是情敌吧!这半个月大少爷那一反常态的样子,都是为了他心里的那个姑娘!”
“诶!那姑娘得长得有多好看啊?能把我们大少爷迷成这样!”
“我知道!我和老七喝酒的时候了解过!老七说那姑娘是很好看,小脸儿水嫩水嫩的,就不像是那咱这村庄里的人!要不是身上穿着粗布麻衣,说人家是千金小姐都有人信呢!”
“哦——那那几个傻逼还敢和我们大少爷抢女人!这不找死么!”
“主要是我们大少爷低调——不然,谁敢跟我们陆氏的少爷抢女人啊!”
“可他们都走到陆家老宅门口找死了啊……”
“门口就贴了门牌号,又没写明说是陆家老宅,而且就算写了,他们怕也是不识字。”
“有道理!看戏看戏!”
“难得的好戏,要不下个注?”
“这有啥好赌的!我家大少爷能输?”
“就是——我家这在北城纯良得跟个小白兔似的大少爷,只是不屑与人动手!要真动起手来,以一对十都不是问题!”
“谁跟你们赌这个了!我是说——赌大少爷打倒他们需要用多少时间!最接近的时间算赢!输了的,一个请喝酒、一个请夜宵!”
“有意思!我赌三分钟!”
“我我我!五分钟!”
“嘿——你们对大少爷的战斗力这么自信,结果赌的时间这么长?我赌两分钟!”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你们聊什么呢?带我一个带我一个!”
……
守门手下聊天下注的时间,石大力带着兄弟们走到了陆顼身前,脸上的表情极其嚣张,好像认定了自己人多势众,自己一定能打过陆顼。
而石大力身边有个兄弟还有些眼力见儿,看着陆顼气质不凡,而他身边贴着北冥街3号门牌的建筑是个豪华的庄园,开始虚了。
“大力,这个人看着就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算了吧!一个女人而已……”
有眼力见儿的兄弟在石大力耳边轻声劝着,但差点失去生育能力的石大力哪里肯就这么放过陆顼,丝毫听不进自己兄弟的劝说。
石大力抬手推开自己身边的兄弟,狠厉地瞪着态度云淡风轻的陆顼,张开嘴,对兄弟说的话,也是在对陆顼说。
“真是金贵的大人物,能去我们那穷乡僻壤,看上一个有点姿色的风骚农家女?不过是有钱人家养的狗,狗仗人势罢了!放心打!出了事儿老子来担着!”
陆顼对石大力看轻自己、骂自己,其实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但是,石大力居然骂他的黎茉!
原本眸色淡漠的陆顼,眸中寒光乍现,一拳就揍得石大力嘴歪眼斜。
明明他还没用多少劲儿呢……
“知道吗?你这张猪嘴不会说话的话,是可以用针锥缝起来的。”
守门的四个手下一边开始悄悄计时,一边默默记下了陆顼此刻说的话,以备不时之需。
万一,待会儿他们家少爷让他们去找街边纳鞋底的大姐,借针锥缝那不要命的猪头的嘴呢!
而石大力捂着被揍歪了的脸,趴在地上还指挥着跟着自己来的四五个兄弟,颤抖又依然愤怒地道:“还、还等什么!打他啊!一起上!”
石大力带来的兄弟早就被陆顼突然爆发的那一拳给吓懵了,现在看着石大力这鼻青脸肿的模样,又互相看了看对方,最后……
“跑!”
五人看都不敢看陆顼一眼,连滚带爬地从陆顼身边逃跑了,引得都准备好以一对六暴打对面的陆顼都懵了。
而那位赌陆顼两分钟解决对面的守门手下高兴得直拍大腿。
“看吧——看吧——我就说我们家大少爷最厉害了!两分钟都不到哦——哈哈哈哈哈哈哈……”
被打趴在地的石大力听着守门手下说陆顼是他家大少爷,这时候才反应过来陆顼的真实身份,一下就给吓尿了。
“你……你是陆氏的……大、大、大少爷……”
陆顼嫌弃地看着石大力湿了的裤子,抬脚,重重地踩在了石大力捂着脸的那边肩上。
“啊——我还以为,你来找我报仇,是知道这北冥街3号是我北城陆氏的老宅呢!”
“亏我还敬你几分不怕死的勇气,却原来是个傻的。”
“猪八戒追嫦娥的时候怎么着还是个天蓬元帅,你家里没镜子,不还有尿吗?你怎么敢顶着你这张人神共厌的脸去骚扰人家姑娘的。”
石大力早就被自己惹了北城陆氏的这事儿吓得魂飞魄散了,现在听着陆顼的话,他还哪里敢顶嘴,强忍着脸上的剧痛,连连求饶。
“是!我是傻的!我是猪!我不是东西!我不该去骚扰人家姑娘!求陆少饶了我!求陆少饶我一条命吧!”
“我、我上有老、下有小啊……求陆少饶命!求陆少饶命!”
石大力伸手想要抱着陆顼的腿求饶,陆顼却颇为嫌弃地一脚踹飞石大力,微皱着眉头,掸了掸被石大力碰到了一点的裤腿。
“我又不是什么嗜杀的人,怎么就这么怕我会要了你的命呢。”
听陆顼不会杀了自己,石大力在身体的剧痛中松了一口气,可是,下一秒,陆顼便残忍地笑着,说出了下半句叫石大力生不如死的话。
“但是,不会说话的人,是没必要留着这张嘴再讨人厌的。”
陆顼对守门的手下抬了抬手,石大力便哀嚎求饶着被两个守门的手下拖走了,而陆顼眉头微皱着揉了揉眉心,添了一句:“太吵了,别打扰到我看书。”
于是,石大力被死死地捂住了嘴,只能发出绝望的“唔唔”声。
而回到自己书房陆顼,一坐下便叹了口气,回想着自己第一次用这样严酷的手法去缝一个陌生人的嘴,不禁抬手用胳膊捂住了自己的眼睛,靠在椅背上无奈轻笑。
他已经很努力地去做一个母亲想要他成为的人了……
可是,刚才对石大力动手时,他无法忽略、无法否认,他体内的暴力因子在兴奋地对他疯狂叫嚣着。
是啊——他是陆氏的血脉,从基因里就带着暴力、残忍的劣根性,即使他再怎么努力伪装,也永远无法抹除这一点。
对不起……母亲……
陆顼默默攥紧了自己抬起的那只手,几乎要攥出血来。
他想啊——是不是因为他的母亲看透了这一点,所以,当初毫不留恋地离开了才五岁的他,后来,也从未来到过他的梦里……
温柔、善良、体贴、明朗……
黎茉,你知道吗?不是你所认为的你配不上我,是我,配不上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