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了一天一夜,小陆离终于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不用陆恩铭抱着他逃亡了,可以自己跟着陆恩铭跑,在看到居然追出Y市的陆氏手下时,也会机警地自己躲起来。
而路上所遭遇的一切,也都如陆恩铭所料,陆颐派出来的手下将他们逼得四处躲藏。
他们不能让陆颐看出他们是去c市的,所以会想办法冒险将那些手下引向A市、d市。
延长的逃亡之路,令他们手上除了一百块用来出海的现钱,已经没有可以用来买食物的钱了,手里剩下的半袋面包,是他们俩唯一的口粮。
不过,能将那些手下引向其他市去,也算是有所收获。
在b市躲藏的第五天,阴雨绵绵,陆恩铭的手机已经没电了,也不知道等他们到了c市后,能不能顺利出海。
毕竟,夏季是台风爆发的高峰期,如果海上有台风形成,他们就又要在c市逗留至少三天。
现在陆颐派出这么多人来追杀他们俩,在h国多逗留一天都是风险。
靠近城乡结合部的桥洞下的废弃水泥管道深处,陆恩铭搜集来了一些柴火、砖头和废报纸,搭了个小篝火后,用砖头防着风。
“少爷,虽然现在是夏天,天气热,但在这野外,这大晚上的,没有光也是不行的,您暂且忍一忍。”
“没关系。”
小陆离抱着腿,看着身前不大不小,刚好能照亮半个水泥管道的火苗,神色沉寂。
短短的一个星期,小陆离就好像突然长大了好几岁。
现在的他已经什么都无所谓了,不怕脏、不怕饿、不怕疼、不怕热,他唯一怕的,就是自己会死,这样,就不能为父母报仇了……
蓦然,陆恩铭和小陆离的肚子都“咕噜噜”地叫了起来,陆恩铭停下了拨着篝火的手,从裤袋里掏出了最后一片面包。
“少爷,吃吧,明天属下去林子里或附近的村里、城里找找,看看能不能找些能吃的东西回来。”
小陆离没有说话,只伸手接过了面包,然后分成了一大一小两片,将大的那片递给了陆恩铭,看得他一愣。
“少爷,我……”
“铭叔,我还小,吃得不多,你还要带我做很多事情,你多吃一些吧,大不了,你明天多找些吃的,我再补回来。”
即使小陆离这么说了,陆恩铭也不愿接过那半片面包,还是坚持道:“不了少爷,我是个成年男人,一两顿不吃没事儿,您都吃了吧!”
小陆离也不再劝陆恩铭,只简短地道了句:“我在你这儿,真的还是‘少爷’吗。”
意思就是——如果你还觉得我是你的“少爷”,那就把这片大的面包吃了。
好吧,这个理由,陆恩铭的确不好再拒绝,恭敬地应了声“是”,便接过了小陆离递来的那片面包。
水泥管道里陷入了沉寂,只剩下了燃烧的干树枝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小陆离将小片面包捏扁压实,一口就塞进了嘴里,然后细细咀嚼,觉得干了便喝口水。
这样容易产生饱腹感——这是他这几天逃亡时发现的。
蓦然,水泥管道之上土地架起的桥上,传来了人走动的声音,引得陆恩铭和小陆离同时停止了咀嚼的动作,屏住了呼吸,一同戒备起来。
虽然水泥管道有两米高,但陆恩铭还是弓着身子,然后将手放到了自己腰间的水果刀上,轻手轻脚地站到了小陆离身前,好更好地保护小陆离。
而小陆离也站起了身,虽然手上没有什么可以防身的武器,却也是攥紧了两个小肉拳头,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桥上的人说话了,好像是在打电话,如此就不会轻易发现桥下有人,而那人,竟就是陆颐手下。
他似是一个人行动的,觉得无聊,便在和其他弟兄打电话,声音随着抖落的烟灰一起落到桥下。
“你那儿怎么样?有陆离的消息吗?”
“我这儿?我这儿当然也没有那小东西的消息啦!不然还能问你啊!”
“是啊,也是奇怪,毒师的药,居然没有对那小东西造成影响,居然还能到处跑!搞得我们这么辛苦!”
“真的啊!今天陆顼的岳父岳母因为知道陆顼和黎茉惨死,也受惊死啦!哈哈哈哈哈哈——那还行!算是出了口气!那黎氏呢?是不是也要不行啦?”
“哦——还行吧,只是再也不回h国这样,真是太便宜黎氏了……”
“那当然想黎氏也跟着覆灭咯!当家的说,只要这件事儿告一段落,就分手下股份呢!所以当家的只让我们一个人负责一片区域嘛!抠得——”
“对啊——黎氏虽然不比整个陆氏,也不比整个解氏,但也是大世家啊!就算能分到百分之一,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小子也很贪嘛!行,不聊了,我现在在b市市中心到南城的城乡结合部呢,又下着雨,得找个地方落脚去。”
“对啊!雨越来越大了,你小子倒是好福气,在城里搜。行了,等找到那小东西的尸体再说,拜拜!”
桥上的人终于挂了电话,而桥下的小陆离已经被惊得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他的……他的外公外婆……
小陆离有些站不稳了,还得是陆恩铭反应过来转身抱住小陆离,小陆离才没跌坐到地上。
“少爷……”
陆恩铭担忧地轻声唤着小陆离,可小陆离已经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他突然觉得好冷……因为一无所有,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
陆恩铭听到桥上的人已经走远了,便对双眸无光、心如死灰的小陆离劝道:“少爷……少爷您振作起来啊!少爷!属下陪着您、属下保护您!你千万不要放弃自己啊少爷!”
“想想老爷、想想夫人……他们一定是希望您能平安无事,长命百岁的!”
“可是……”
提到了陆顼和黎茉,小陆离的眸中终于带上了一点点情绪,那是化开之后无尽的悲伤。
小陆离看向陆恩铭,哽咽着道:“可是,铭叔……我没有家人,没有家了……”
他本以为,他还有所归处的,可是,他现在竟连外公外婆都没有了……
他再也没有家了……
陆恩铭虽然无法与小陆离感同身受,心疼却也是真的,紧紧地抱紧了小陆离,安抚道:“属下陪着您、属下保护您……我们到国外去,我们从头开始……”
小陆离努力地憋着眼泪,他想坚强起来,不想哭的,可他真的忍不住,那眼眶中漫出的泪水,最终还是染湿了陆恩铭的衣服。
陆恩铭想就这样让小陆离在自己的怀抱中哭的,释放了情绪,至少不会憋坏自己,但是,身后的水泥管道口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陆恩铭立即警惕起来,将小陆离护在了自己身后,重新拿起了刚才抱小陆离时放在脚边的水果刀。
不一会儿,那水泥管道口果然传来了人自言自语的声音,而那声音,陆恩铭和小陆离都无比熟悉。
“啧……这荒郊野外的,连个村子都没有!天还下雨!看来,只能在桥下将就一晚咯——”
身后的小篝火烧得极旺,陆恩铭也不打算熄了它,至少对方只有一个人,陆恩铭有把握解决了他。
陆颐手下慢慢走近桥下,陆恩铭也提着水果刀轻手轻脚地走向水泥管道口,在下一个呼吸的关头,陆恩铭先对走来的手下下了手。
手下也是立即反应过来有人偷袭,并看清了对付他的人是陆恩铭,和不远处还站着他们奉命一直再找的小陆离。
钱来了!
手下的眸中闪现出浓浓的贪欲,但陆恩铭并不会让手下得逞,下手更加狠厉。
手下分心时也本能地抵挡着陆恩铭的攻击,并且想要反击,但到底是陆恩铭占了先机,且陆恩铭本身功夫就不错,打得手下几乎找不到反击的机会。
但是,手下虽然只有一个人,手上却不止一样武器,立即找机会用一只手掏出拳刺戴上,方便近战。
战局瞬间因为手下戴上的拳刺发生了变化,陆恩铭被伤得渐渐败下阵来,两人在雨中僵持着。
不知打了多久,陆恩铭和手下手中的水果刀和匕首都被对方击飞,就在手下能够反击成功时,陆恩铭怒吼一声,用尽全力将手下锁在了怀中。
两人双双倒在了泥泞的土地上,泥水四溅,连落在他们身上的雨水都无法将其冲刷干净。
手下虽然被陆恩铭锁着,但至少手上还有拳刺,便一下一下地随意揍向陆恩铭身上的任何一处地方,让他能因疼痛而放开自己。
陆恩铭自然是疼的,但他一声不吭,依然用力锁着对方,目光看向站在不远处怯生生地看着他们的小陆离,希望自己的少爷能赶紧逃跑。
然而,待小陆离终于迈出脚步走进雨里,便听与雷电相和的“噗呲”一声,鲜红的血如喷泉一般从陆颐手下的身上喷涌而出,溅了小陆离一脸。
很快,被陆恩铭锁着的手下再也没有了动静,而小陆离害怕地跌坐在地,也染上了一身泥。
“我、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我没有……我不想这样的!我不要!爸爸妈妈……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要杀人!”
陆恩铭将已经断了气的手下推开,忍着身上的疼痛,立即一步走到小陆离身前蹲下身,紧张地抓住了小陆离因为第一次杀人,而无措惊恐地抓住了自己头发的双手。
“少爷!少爷这不怪你的!你这是自卫!这不是你的错!少爷!”
天上的雨越下越大了,落在小陆离的身上,已分不清是泪、是雨、还是血。
陆恩铭控制不住像是被吓疯了的小陆离,最后只能紧紧地抱住了小陆离并捂住他的耳朵,让小陆离看不到那手下的尸体、听不到任何声音。
这样,渐渐地,小陆离才在陆恩铭怀中沉沉睡去,但即使是在梦中,小陆离也不停地颤抖着。
而陆恩铭看着一边的尸体,心疼地将怀中的小陆离抱得更紧了。
他纯白如纸的少爷啊——终究还是被迫染上了血色……
是属下的错,是属下没有保护好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