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的行驶速度不快不慢,不过,从明湖畔到苏坡岛的功夫,足够让解墨杨止住鼻血了。
只要阮青丝今天不要再调皮逗他,他应该能稳住自己的心率……
毕竟,给他泼人冷水的人挺多的,光在画舫上,就遇到好多个了……
几乎是前后脚,就有上一辈的人带着自家儿子,来找阮青丝聊天,连聊天内容都差不多。
先是祝贺阮青丝生日快乐,然后恭喜阮青丝终于成年了,最后,拉着自家儿子和阮青丝叙旧。
说:“青丝还记不记得你的xx哥哥呀?”
说:“哎呀——我们家xx他最近怎么怎么样了……”
说:“这些年,我们家xx可是一直念着你呐!”
……
都是男人,都是对同一个女生心动的男人。
站在一边的解墨杨,能清楚看到那些男人在看到阮青丝后,眸中乍现的惊艳与欲望。
或许有单纯的喜欢,但更多的,是对美好的人想要占为己有的欲念。
今天的青丝真的很美啊——
家境也很好,往更深层次地扒去,这可是背靠h国的氏族!
也就是说,只要h国强盛不衰,阮氏、苏氏就会永远昌隆,而他们两大氏族所掌握的资源,不出意外,也只会越来越多。
娶这样一个温柔的美人回家,不仅能愉悦自己,还能帮扶自家,多好啊。
解墨杨看透了这些人家,所以真的很想把他们都赶走!
可他没有那样名正言顺的身份,甚至……他都没有他们和青丝之间,家长所谓的“青梅竹马”的过去……
一路上,阮青丝对前来为她祝贺的宾客们,温柔又疏离地交谈接待着,而解墨杨紧皱着眉头,一边看着阮青丝待人接物,一边生自己的闷气。
气自己遇见阮青丝太晚不说,居然还气自家在Y市,失了先认识阮青丝的先机。
在Y市商圈冷静自持,矜贵有礼的解墨杨,就这么气啊气——一直气到画舫靠岸。
阮青丝对画舫上的宾客们笑着微微颔首,先送宾客们走下画舫,最后,才边牵着还陷在自己思绪里的解墨杨的衣袖走到岸上,边对解墨杨关心道:“墨杨,靠岸了,你身子感觉如何了?”
她方才看到解墨杨紧皱着的眉头了。
虽然解墨杨的脸色不是病态的苍白,但到底是流过鼻血了,且他们俩其实认识得不算久,虽然也一起出去玩儿过,但也只是逛街、吃东西,她怕他还晕船。
而解墨杨听到阮青丝和自己说话,微愣后立即反应了过来,眉头舒展,眼中也泛起了点点光亮。
解墨杨又红了脸,对阮青丝柔声应道:“很好,我也不晕船的。”
阮青丝仔细观察了会儿解墨杨的脸色,见他脸色越发红润了,才赶紧收回目光。
气色看着的确好了很多,也不能再瞧他、逗他了,万一又流鼻血,今天就算是吃两顿药膳,都可难补得回来。
既然解墨杨身子好得差不多了,阮青丝便也收回了拉着他衣袖的手,拢着自己的人造雪狐毛披肩,目视前方,往路的尽头,自己的家走去。
阮青丝不再看解墨杨,可解墨杨却是开始看阮青丝,但他怕自己再流鼻血,最后,只怯怯地看起了阮青丝被盘起的长发、头上的桃木发簪,和耳朵上的点翠长流苏耳环。
阮青丝也不愧是会舞蹈的,仪态很好,即使在青石板路上走的速度略快,那点翠长流苏耳环晃动的幅度都不大,是几乎不晃动。
可即使阮青丝的耳环不晃动,解墨杨的心跳也还是失了速,最后只能狼狈地微微低了头。
还好,通往阮家祖宅的路不长也不短,刚刚好,能让解墨杨将自己失控的心跳稳住。
随着阮青丝走进大门,宾客们都与阮青丝打起了招呼,也好奇地打量起了站在阮青丝身边的解墨杨。
在旁人面前,解墨杨向来能将自己的心绪状态保持在最佳程度,微笑是温和的,话语是得体的,让所有人都找不出一丝错处。
除非……他遇到了阮青丝,及她的家人……
只闻阮楚峰话语中微微带着警惕地对阮青丝问道:“青丝,这位是……”
阮青丝应得落落大方,毫无私情般地道是:“解墨杨,是我在大学里新认识的朋友、学长,因一场意外结识,他帮助了我,我们也常在一起聊茶道、聊诗词歌赋、聊h国文化。”
只此一句,苏盈袖对解墨杨的好感度便直线上升,笑着打量起了这个在阮青丝身边站得笔直,一身正气的小伙子,连声道“好”。
一开口,苏盈袖就道了句“墨杨”,满是亲近。
“墨杨,你若对茶道感兴趣,阿姨下午就单独与你好好讲讲!还有那云雾茶,你和你家里人若是喜欢,阿姨便叫管家给你多带些回去!”
解墨杨受宠若惊,但到底是面对着阮青丝的父母,便也没有像是面对着阮青丝时那般的呆愣,对苏盈袖得体地笑应着。
“茶道是我h国的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历史悠久,精神文明深厚,我年少资历,不得窥见其中一二,今日能得苏夫人指点,真是三生有幸!”
“对了,苏夫人,对我母亲爱我之有感,今日不仅是阮少爷与阮小姐的生日,更是您当年历经千辛万苦,将他们带到这世上的,增添新身份的重要日子!”
“我不仅为阮少爷和阮小姐准备了生辰贺礼、成年贺礼,也为您准备了一份礼物,希望您喜欢!”
说着,解墨杨就将自己右手手中的一个锦盒端平,递给了苏盈袖。
“这是一套脱胎漆茶具,最适合用来泡制品茗这明湖云雾茶了!”
苏盈袖笑着点头应答,对解墨杨是越看越顺眼,亲手将锦盒接过,转身让管家小心收好。
阮楚峰看着解墨杨对苏盈袖送礼的用心,心中警铃大作,但想法刚刚浮现,解墨杨便又与他交谈起来。
“当然,在阮少爷与阮小姐的成长教育过程中,也是丝毫离不开阮先生的细心教导的!”
“如今阮少爷与阮小姐也终于长大成人,各有优异,由阮先生教导出来的优秀学子也遍布h国大江南北,我的父母对阮先生教育孩子的方式十分敬佩!”
“这是我的父母托我趁此机会,为阮先生送上的礼物,同样希望阮先生会喜欢!”
说着,解墨杨便又对阮楚峰双手递上了左手手中的锦盒,很薄,薄得阮青丝一眼就知道了这锦盒里装了什么。
“听阮小姐说,阮先生很喜欢下棋,更喜欢破解残局。这是一本千古残局合集,若我有幸,愿能和阮先生一起钻研这些残局的破解之法。”
阮楚峰喜欢下棋,更喜欢破解残局这事儿,只有家里人清楚,即使会有十分亲近的学生,他们也是现在才知道。
而且,解墨杨也没有居功,自己就承认了是阮青丝和他说的,让人一听就什么都明白了。
特别是阮楚峰和阮华章。
他们家青丝……情窦初开,便栽在了这小子身上了啊……
只是,解墨杨说得如此恭敬谦卑,送礼又如此用心,阮楚峰都说不出对解墨杨拒绝的话来。
再看苏盈袖,摆明了“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阮楚峰这个妻奴,哪里敢说解墨杨的半个不好。
罢了罢了……
行吧行吧……
认了认了……
阮楚峰对解墨杨也扬起了慈祥和蔼的笑容,亲手接过了解墨杨端得恭恭敬敬的礼盒,转身让管家将其放到自己的书房去。
末了,阮楚峰又对解墨杨意味深长地应道一句:“来日方长,总有这个机会的!”
解墨杨闻听此言,眸中闪烁起了点点光亮,极恭顺地点了点头,最后,从曹睿手中取过两个让让他帮忙拿着的两个锦盒,先对阮华章送上了自己为他准备的礼物。
“阮少爷,生日快乐,听阮小姐说,你喜欢陶渊明,除了这份陶渊明的草书真迹,还有这陶渊明《拟古九首帖》拓本,来恭贺你的成年。”
自己从娘胎里守护到大的宝贝妹妹,就莫名这么被眼前这“小子”给拐走了,即使解墨杨礼物送得正和阮华章的心意,可总是有那么一口气下不去!
只是现在宾客众多,阮华章也要保持阮家的体面,暗自咬牙,接过了解墨杨递上的两份礼物。
“多谢解少爷了,不如,我们下午一起欣赏欣赏这份草书真迹?”
解墨杨从阮华章的话语中读出了危险,但还是笑着应道一句:“十分荣幸!”
最后,解墨杨转身,为阮青丝送上贺礼,即使只是为了礼貌,他也一定要与阮青丝对视。
只这一眼,解墨杨的耳垂便顷刻红了起来。
不过,即使解墨杨紧张不已,这一刻,解墨杨还是定定地看着阮青丝,看着看着,满目的柔情与爱意,便再也抑制不住了。
“青丝,送你的礼物,我想了许久……从你爱的字画,想到你爱的书籍,还有女生喜欢的衣服首饰,但想到最后,我还是打算……送你这个……”
说着,解墨杨从自己的西装口袋里,取出了一个小巧的锦盒。
“这是一对白玉耳环,或比不上你正佩戴着的点翠耳环昂贵,但……”
解墨杨的脸颊越发地红了,一个“但”字,就卡住了他想说的下半句话。
不过还好,缓了缓,解墨杨便继续说了下去。
“但我觉得……它也极配你的心性气质……愿你喜欢!”
说着,解墨杨便将手中的锦盒缓缓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