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胆子倒是大啊,区区三四个人就敢来斩虎,还是两只!”
贺绛数落他们两句,随后把剑在衣袍上蹭了蹭,收回剑鞘,气息微喘不定的仰头看树上。
“哥你——你怎么在这儿?”
显然,后一句是对梅淮安说的。
此刻,树上的两人还是叠抱在一起的动作,只是梅淮安的弓捏在了贺兰鸦手里。
梅淮安勉强朝树下笑了笑:“哈,真巧啊。”
——该死,这秃驴怎么还不下去?那我要怎么下去,我一动他不就掉下去了。
——要不我别管他直接蹦下去吧,他估计也摔不着。
——离得太近了...身上跟以前一样香。
“......”
“哎——”
梅淮安心里正想些有的没的,腰间一紧,随后整个人就开始往下坠!
是贺兰鸦突然揽了他的腰,带着他一起离开树枝了。
光秃秃的枝桠上还有积雪,随着两人踩动树枝,积雪扑簌簌的往下落。
空中的风可能是太冷了,吹的梅淮安有些晕。
他指尖绕到身侧这人的后腰,不着痕迹的攥住后腰的衣裳。
嘶,这个动作莫名有些熟悉。
似乎两人头一次见面那夜,在马背上的时候,他就是这样一直攥着这人的衣裳。
光秃秃的枯草树林里,两人落在贺绛他们面前。
几乎是在落地的那瞬间,梅淮安就被人用掌心往旁边轻推了一把。
推的是后背,这秃驴似乎很不喜欢跟人接触。
“唔。”他被推的踉跄两步。
算是整个人都从对方怀里出来了,两人彻底拉开距离,隔了有两步远。
被人这么快速推开,梅淮安有些不自在,淡淡瞥了那人一眼。
推什么推,当我多稀罕在你怀里待着似的,我又不是没长腿。
他目光里的控诉很明显,但对方显然理解能力不太好。
贺兰鸦眸色平静,只是冲他微眨了一下睫毛,脸上有几分迷茫的意思。
戴帽儿秃驴!
梅淮安不看他了,转身站定。
两人这点眼神的小动作,其他几个人并没发现。
贺绛还在那边低头踢着虎尸,检查母虎死透了没,随后才看他们几个。
“行了,两只都死透了,你们胆子真大呀,谁领的头儿?”
“......”
胡三豆他们三个还都低头跪着,没敢回话,毕竟这是大家一起布置的陷阱。
但真要说是谁领的头......
梅淮安瞥了一眼他们三个,也抱拳单膝跪下。
“今日之险都是我的错,是我带他们来猎虎的,多谢将军相救,多谢...佛君。”
他说话的时候视线低垂,能看见对面那人鸦青色的衣摆和锦靴。
心说渭北是真有钱啊。
那人穿着月色缎绣锦靴,连靴头都镶着宝蓝色的玛瑙片。
贺兰鸦听着梅淮安说话,转头打量了一圈树下的绳索,以及深坑巨石和虎尸。
“那这陷阱,也是你布下的?”
“是,都是我的主意。”
“既然如此,应当是预备得当才敢来的,怎么还会身陷险境?”
“我们以为只有一只老虎,没想到它还有只小娇妻。”
梅淮安看着两只虎尸,过程虽然惊险,但收获太巨大了,忍不住扬了扬唇。
老虎的小娇妻么。
贺兰鸦被这个有趣的形容逗着了,唇角也弯了弯。
但贺绛眉头一皱,训斥:“就知道是你张罗的祸事!今日要不是刚好被我们撞见,你们几个不死也得残,瞧瞧那胳膊!”
陈香躲了躲,把还在流血的胳膊往身后藏。
梅淮安瞥了一眼,皮外伤没露骨头,他放下抱拳的手抬头迎着贺绛的目光,嗓音冷了些。
“想要收获就得有付出,更何况洞中藏两虎是意外。”
他已经做好了充分的计划准备,谁能料到洞里还有一只母虎。
陈香受伤也是意外,意外是不可控的。
贺绛刚才出手帮忙,他们都已经道过谢了,为什么还要揪着一个意外不放呢。
“你还有理了?自己没本事就别瞎张罗,你带的人因为你计划不周而受伤,就是你的错!”
贺绛是把对岭南军的怒气,借着这个由头撒在眼前人身上。
梅淮安深吸一口气,攥了攥衣摆,“是,我的错,那将军准备如何罚?不如我也断条胳膊赔给他?”
陈香一惊,也不顾那边的贺绛了,顿时摇头:“不可!保护殿下是职责也是使命,为殿下死了也甘愿!”
“......”
梅淮安抬头望着贺绛,挑衅勾唇。
“哦,原来是你的中州旧部。”贺绛笑了一声,往梅淮安身前走了两步,嗓音嚣张,“看来就算落魄到要投身我渭北军营,你也过的很潇洒呀,太子殿下。”
“......”
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梅淮安已经察觉到了,贺绛这会儿就是在没事找事。
他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舔了舔后槽牙就想站起来。
但就在这个时候,那边的贺兰鸦突然扬手,把手里的弓隔空抛过来了!
梅淮安一愣,只能抬手接住。
还来不及说话,就听那道清冽如常的嗓音响起。
“没听见么,洞中藏双虎是意外。”
“......”
贺绛诧异的转头看人。
他刚才说的话,不都是眼前这位从前训斥他的吗?
——身为将领,你带的兵因为你计划不周而伤亡惨重,你一人便该负全责,不得推卸。
贺兰鸦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拽着贺绛的披风让人退回来几步。
而后才望向那边还在跪地的几人,抬手:“起来。”
胡三豆他们几个对视一眼,这才缓慢站起身。
梅淮安把弓背回身后,看出那位是不想让他跟贺绛起争执,抿了抿唇没说话。
贺兰鸦把贺绛拽到身边,低声说:“去把马牵过来,这便是你训出来的战马?区区虎兽便吓得不敢上前了。”
“知道了。”
平白还得了一句数落,贺绛懊恼的转头看远处两匹新战马,吹了个口哨。
那两匹战马闻见虎尸的味道,这会儿才试探着往这边走来,马蹄犹犹豫豫。
贺绛嫌那两匹马走的磨叽,烦躁的大迈步走远,索性自己去牵。
一时间,林中只站着八帐的四个人,以及那边的鸦青色矜贵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