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手里已经有一串红的了,这串白的我自己留着就行,他就问我是怎么回事——”
“你!”梅淮安感觉快要喘不过气了,“你,那你是怎么跟他说的?”
“实话实说啊,你拿第六页跟我换的。”
“那他没问...我为什么要他的手串?”
“问了。”
“!”
果然问了。
梅淮安扭头望向已经看不见的码头,咽了咽口水。
“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哪儿知道你为什么想要他的手串,你想要就要了呗。”
“......”
梅淮安掌心都出汗了,惊魂动魄的攥上贺绛袖子。
“他说什么了!”
“他——”贺绛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儿,狐疑的抬眼看人,“你怎么了?看起来好像很紧张。”
“紧张?没有啊。”梅淮安眸色闪烁一瞬,“我就是随意问问,随便问问...他说什么了?”
“什么都没说。”贺绛伸了个懒腰往船舱那边走,夜里的江面没什么好看的,黑乎乎一片,“早点休息吧,好好睡一觉。”
梅淮安立在栏杆边没挪脚步,愣愣的看着贺绛背影。
“——他什么都没说?”
“是啊。”贺绛没回头的应,“就叫我把这串白的自己留着,哎你饿不饿?我们吃完夜宵再睡吧。”
“哦,吃吧。”
......
梅淮安感觉自己要失眠了。
他吃完东西洗漱过后,躺在船舱小房间里也还是毫无睡意。
脸颊燥红的把白天跟人见面时的每个动作每句话,全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他在马车里牵了对方的手,他骑在马背上执拗的跟人对视......
所以那人才会莫名其妙跟他说了那句话!
——我等你回来,回来再说。
回来再说,回来说什么?
梅淮安睡不着了,准备撞墙让自己晕过去。
心底有股火一路烧到脸颊又烧到全身,他怀疑...自己的心思好像暴露了!
“天呐。”
他猛地缩进被窝里蒙头打了几个滚,心焦的像是有只猫爪在挠。
就这么逼着自己在晃晃悠悠的床榻上睡着了。
......
窗外的夜幕正在闪烁星光,除了呼啸的夜风和江潮声之外,周遭安谧寂静又祥和。
这将是之后一段日子里,他们睡的最踏实的一夜!
——
辽东草原。
时辰刚过正午,四月份的天气艳阳高照。
阳光毫不吝啬的撒在辽阔草地上,似是给整个草原都罩了一层金灿薄纱。
天空是干净的蔚蓝色,上面聚集着大片大片绵柔奶白的云朵。
云朵下面驻扎着数百座的大型白帐,放眼望去帐顶都悬着彩绸,五彩的绸带随风飘动着。
就在数百座白帐篷中间,有一座巨大王帐。
王帐前面铺着繁复又华丽的花纹地毯,生生铺出一条近百米的繁花锦路来。
可这么漂亮的地方此刻却是一片死寂!
明明王帐前的高台附近,站着有数百辽兵和一群奇怪的人。
但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就听几声雕叫过后......
若有似无忽远忽近的小鼓声,正从高位上传来。
“咚!咚!咚——”
高位之上歪躺着的人神态慵懒,腰间搭着一条羊毛薄毯,穿着翘尖儿的短靴就直接踩在镶宝长榻上。
一身松松垮垮的墨色长袍也没穿好,露出胸口精壮蜜肌,隐隐能见几点红痕。
活像是刚从哪个美人榻间拱出来。
长长的衣摆一路垂下榻座,垂坠感十足的荡在空中。
此刻狭长眸子低垂着,正漫不经心拎着小金锤敲打掌中的红皮圆鼓。
小鼓只有手掌大小,敲出的声响略显沉闷并不清脆。
“咚!咚!咚——”
王座之下跪着二十几个被黑布蒙脸的人,也不知是死是活。
应当是还没死,毕竟死人是跪不住的。
可这群人却如雕塑一般跪着,甚至连晃动一下的都没有。
很明显,这是一场还未开始的迎客盛宴!
再过一会儿,他们就要在这里招待一位贵客。
王帐里轻易不来生人,最近终于来了些新鲜面孔,这是多么叫人期待的事啊。
燕凉竹此刻就蜷缩在长榻另一头,脸色煞白如纸。
不过才到辽东一天眼瞧着下巴都尖了几分,唇瓣还在哆嗦着。
某个瞬间——
那边长相阴鸷俊美的男人轻咳了一声,他就吓得一抖!
似是这个颤抖的小动作取悦了对方,鼓声终于停了。
可鼓声停下的那一瞬,就听底下跪着的一群人里...突然有人痛呼!
燕凉竹明明害怕可又控制不住自己,视线颤抖的瞥过去。
刚才痛呼的是个女人声音,那女人头发是浅金色波浪型的,显然不是中原人士。
他坐的位置,能清楚斜观到那女人后方。
有个年纪约莫三十多岁的男人,正坐在女人背后的小板凳上。
手里捏着一把柳叶细刀,极薄刀刃在阳光下闪出漂亮银光。
听着高位那边的鼓声停下之后,他就手持银刃面无表情的开始下刀。
这一手活皮雕花的技法熟练极了,出血不会乱喷,只会浅浅的渗出血丝来。
只需几刀下去,就能在美人白皙背部...雕出令人惊艳的花纹!
裴不知看这样的戏码都已经倦怠了。
如果只有他自己玩儿,那就枯燥乏味没什么意思。
但这种等人的闲暇时分太无聊,总得先找点事情做。
更何况现在有观众呢,就喜欢看人吓得脸色惨白一颤一颤的模样。
他突然开口喊人,嗓音低磁温柔到极致:“燕小公子。”
“......呃。”
燕凉竹颤颤的抬眼看他,声量如猫叫。
他知道自己该应声,但大脑吓得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
对于客人的‘失礼’裴不知很是宽怀大度,薄唇噙上一抹浅笑。
“宋师傅,多少下?”
底下捏着柳叶细刀的医师宋清,头也没抬的回:“三十二。”
“呀。”他欢呼一声转回头,看向榻角,“如此之多,定能雕出一幅极漂亮的皮画,不如...叫人制成枕巾供小公子安睡可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