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渭北佛君当个判官断案?还是如此荒谬的‘案情。’
夏博峦嗤笑一声正要嘲讽小太子异想天开,就听马车里那位又说话了。
“是。”贺兰鸦嗓音温和,“那就谨遵殿下口谕,一个时辰后摆案升堂。”
“......”
什么?
所有人都愣了。
刚才周围还有些窃窃私语的动静,此刻瞬间陷入死寂。
就连梅淮安和陈香他们也愣怔着望向马车纱帘,一时间都没听出这话是真是假。
但马车里的人就跟早有计划似的,再次开嗓——
“传令下去,召来附近郡官百姓,今日本君与储君殿下要在明牙洞提审夏氏将领,所有供词提案记录在册,不日印书昭告天下。”
“......”
这是要来真的了!
梅淮安惊讶挑眉,思索片刻暗赞贺兰鸦这秃驴果然老谋深算。
找来郡官和百姓旁听见证,可比他自己在这儿跟敌将理论好多了。
这回看这个姓林的还能怎么反水狡辩!
林九儒回过神来连忙再次跪下,焦急拱手:“佛君大人何必如此,今日之事....小将愿一五一十的详细说来,只是希望能....借一步说话。”
有些话不能当着周遭兵将和小太子的面说,不是不敢,是绝不能认。
“何需借一步说话,本君与你岭南私下并无往来。”贺兰鸦拒绝他,语气凉薄,“本君也很想知道,夏氏派来八千兵将埋伏山谷,到底意欲何为?”
夏博峦算是瞧出来了,这北佛根本就没有想跟岭南交好的心,也不卖他丝毫薄面。
既然横竖都逃不过自家兄长被胁迫的命运,那北佛这群人....绝不会杀他。
夏博峦意识到这一点心中有数,态度也硬气起来——
“我来渭北一趟要做什么,北佛心里不清楚?呵,揣着明白装糊涂,什么升堂问案,弄出这种把戏也不过是浪费时间!”
梅淮安眯眼看着他这欠揍的模样,嗓音同样强硬:“既然知道是浪费时间,不如你就一口气把实情全说出来,也省得我们问询了。”
“实情?”夏博峦忍着胳膊的疼微微转身看向马背,“你要听什么实情?听你们梅氏是如何罔顾百姓,逼的我岭南不得不反么?”
“将军!”林九儒一个头两个大,攥着夏博峦的手腕收紧掌心,“将军失言了,什么反不反的,岭南从未有过反心!将军不可胡说......”
竟然到这个时候还在遮掩恶行,狡辩不认!
陈香再也克制不住了,深恶痛绝的吼——
“好一个没反意!你们屠我中州数十万兵将,尸骨成山!如今你们敢不认....你们怎么敢!”
中州兵们已经忍耐多时了,尽管此刻有佛君在场,也还是恨的拽起缰绳蠢蠢欲动。
“无耻夏狗!”
“无耻之辈!”
“我数十万兵将尸骨未寒,你们怎么敢如此瞒世!”
“杀了这群无耻恶贼!”
“殿下,许我们动手吧!”
“求佛君,求佛君!”
“......”
场面吵闹着又乱了起来。
梅淮安眸色森冷,攥着缰绳的手指都在颤。
杀,还是不杀。
贺兰鸦的意思是不让杀这些人,鹰爪说想拿夏博峦换岭南主君低头。
这背后到底是低什么头.....
他方才一直以为是什么金银珠宝兵器盔甲,但此刻想来,贺兰鸦想要的显然不是什么财物。
梅淮安转头望着马车纱帘,心底冷静下来快速把所有的事都思索一遍。
夏博峦冒险刺杀太子,林九儒再三矢口否认岭南造反......
片刻后眸子狠狠一颤,终于明白了!
狡诈无耻的夏博商,着实该死!
如果他今天不把岭南恶行彻底剖析于众——
中州数十万兵将连带几位老将军和城中无辜官员,全都是白死了!
岭南不认啊,他们不承认造反过,不承认屠杀过中州兵!
尽管当时尸山血海能堆满城,他们还是满嘴说辞死活不认!
若是今日贺兰鸦不在场,鹰爪也没有奉命提醒过他——
他一定会像刚才一样纵着中州兵把这群夏狗屠杀殆尽!
可是这样一来,梅氏有理也会变成无理。
梅太子于明牙洞乱杀无辜数千人,到时候传出去就更说不清了。
长此以往下去,久久没人替梅氏出头问罪——
总有一天世人会相信岭南从未造反过,当年领兵攻占中州就是为了护驾!
那中州数十万兵将全都白死了,岭南君主会抹平一切罪恶,心安理得的登上皇位!
夏博商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吧,否则他怎么占据两州还迟迟没有自立称皇?
他在等啊!
等梅氏死绝,等百姓相信,等他岭南恶行再也不会被人提起!
到时候他坐拥两州,得了百姓信服再顺理成章登上皇位。
后世人提起他兴许还会称赞他是个好皇帝?
无人会记得中州曾在他夏氏称皇的路上,死过数十万人!
梅淮安险些中了这瞒天过海的奸计,毕竟他从未意识到——
原来被害的国破家亡,还要向世人说明兵败缘由,说明恶人是谁,保留作恶证据!
可笑么?
他原以为只要是有眼睛的都能看见岭南恶行,毕竟死的不是几百几千人,那是数十万条人命啊。
原来这么大的恶行也有人敢试图遮掩略过!
来到异世这么久,他今日再次见识到人性丑恶的底线,就能无耻到这个地步!
太可怕了。
山谷里的吵闹声逐渐停息,但气氛显然更加焦灼!
陈香拽着缰绳往梅淮安身边来,眸子憋红了一片,颤声说:“殿下,忍不得了.....”
屠了咱们这么多人,他们不认呐。
血海深仇就摆在眼前,作恶的人还敢不认!
此时此刻,所有中州兵们望过来的目光里,除了悲戚就是无尽的委屈!
“不能杀。”梅淮安视线在他们身上扫了一圈,低声跟身边的陈香说话,“越是这种情况,越不能杀。”
“殿下....”陈香求着喊。
梅淮安不再犹豫的抬头望向马车,咬牙说——
“劳烦佛君升堂提审,中州兵败始末,今日该有个定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