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绛偷瞄着他哥的脸色,小心翼翼又说。
“最近你不是对梅淮安一直疏远吗,我看你们两个谁也不搭理谁,我这心里也不自在,跟着你们别扭呢。”
贺兰鸦看着对面说话的人,贺绛低着头他瞧不见表情,但语气是诚挚不磕巴的。
姑且相信。
“我那会儿送完老将军们回去之后,就想着再找他聊聊,毕竟在高台上只简单说了两句我也怕说不清楚。”
贺绛说完顿了顿,又偷偷看他哥的脸色。
贺兰鸦没想到一向粗心大意的人,竟然也有这么敏感的时候。
听人提起他跟梅淮安闹别扭的事儿,不由得有些心虚,轻咳一声:“你从哪儿看出我跟他有矛盾的?”
哎?
好像梅淮安也这么问过。
“这还不简单吗?”贺绛看人相信了,语气都轻松不少,“以前你都会主动跟他说话,还因为他说的话你会笑,而且有他在场的时候你的目光总放在他身上,都很少瞪我了。”
“!”
贺兰鸦不知道自己表现的竟如此明显,睫毛颤了一下。
贺绛继续说:“之前我还在想,可能是因为他是梅氏太子的缘故你才会多关注他一些,后来我们三个在茶室里约好要一起同生共死,那时候我才发现,你关注他不仅仅是因为他是梅氏太子。”
“......”
呃。
贺兰鸦一口气提到嗓子眼儿。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贺绛明显已经看出.....
就在他想解释他跟梅淮安关系的时候,就听贺绛说——
“哎呀我都明白,其实我跟你一样。”他自顾自的推测着,“我原来一直都看不惯梅淮安,后来也是因为他身上那股劲儿....说不上来,总之很让人佩服是吧?你也欣赏这样的人,我也是!”
“......”
果然,贺绛还是贺绛。
“嗯。”贺兰鸦随意应声悄悄松了口气,直接转话题,“既然你知道不能轻易在外留宿,下次不许这样了。”
“哎!我记住了。”
总算翻篇儿,贺绛也大大松了口气啊。
兄弟俩停止都令对方心惊胆颤的对话,逐渐放松下来。
贺绛吃了两口觉得气氛太沉闷,又没话找话的说:“哥,那你们两个现在和好了?我昨天没忍住把你疏远他的原因说出来了,你们以后不会闹别扭了吧?”
“话多。”提起这件事,贺兰鸦训斥他,“往后有什么事都不能告诉你了,你也别再来缠着我问。”
“别啊!”贺绛急了,“我看着你们谁都不搭理谁的样子真是难受,老早就想劝和了,更何况.....”
“什么?”贺兰鸦瞥眼看他。
贺绛压低嗓音说:“梅淮安那人可记仇了,你让他以为他真是渭北的傀儡,他不得记恨你啊?万一往后报复你呢,他急的时候连我都敢下死手,你看我脑袋.....”
贺绛头上被摆件砸出来的伤还没好全,淡粉色的两道痕迹就在左额角摆着。
“成大事者.....”贺兰鸦刚要开口就被贺绛打断了。
“哎你别跟我说这些,我只知道他是他你是你,他想做什么咱们都帮他,但他不能伤害你。”贺绛说,又重复一遍,“我不管他做什么,他不能伤害你,也不能伤害渭北!”
贺绛虽然不是个机灵的但也不傻,他知道眼前人是要送梅淮安登上皇位。
他对他哥拱手让出皇位没有意见,但他不能接受梅淮安登位后.....对渭北有仇恨心理!
贺兰鸦沉默片刻,问:“你可知咱们与他之间除了兄弟小情,还有君臣大义?”
“......”
兄弟小情,君臣大义。
贺绛愣了愣,没说话。
“匡扶正统是天下能人该做的事,从前我没教过你是因为....”贺兰鸦没说下去,“如今既然金昭储君有贤才大智,咱们渭北理应帮扶,顺应大统。”
“若是在君臣大义的前提下,为助我主归位,黎民安康,你我受些委屈又有何妨?”
这话的含义太大,贺绛表情怔怔的。
贺兰鸦没有说更多,只又点他一句:“你总自认是豪杰,平生接人待物最仗义,此事你回去自己琢磨吧,小情与大义,什么才是真仗义。”
“反正就是得捧着梅淮安呗,你就是这意思。”贺绛一个头两个大,想了想只能扯出别的,“哎,那你这回是不是得感谢我?要不是我亲自劝他你俩还在闹别扭呢!”
“吃饭吧。”
贺兰鸦垂着眼在心底叹了口气。
心说——
可能是天意,天意叫他在倾覆之前多留存些美好回忆。
毕竟,他要疏远梅淮安又何止是因为贺绛所知的这些.....
走一步看一步吧,能瞒多久是多久。
真到瞒不住的时候,就算是两人走到头了。
贺绛吃饭吃的很香,看起来是真饿了。
贺兰鸦转头往门外看,眸底充斥死寂。
外面的阳光落在膳厅门槛上,往地面透出一层细碎光斑。
光斑又激起空中浮尘,无数浮尘飘散在空中久久都寻不到存身之地。
是浮尘,也是他贺兰鸦。
生来命中无福。
————
大战在即,每个人都是紧张的。
梅淮安一路骑着马从牢狱那边往行宫回,路上看到不少兵将连走动都是小跑着,时间紧迫。
想来都在做战前储蓄,比如马匹马鞍、兵器盔甲、清水粮草等,都要做大批量的布置和准备。
就在这个紧张氛围里,他骑马回到行宫一路往浮生殿赶去。
早上贺兰鸦从燕凉竹屋子里离开的时候,留话的意思是午饭让他去浮生殿一起吃,下午再商议给夏博商发信的内容。
但这会儿的时辰....午时都快过了,也不知道贺兰鸦有没有在等他。
浮生殿门前,翻身下马。
身姿修长的黑衣少年路过廊下许多盆栽,顺着台阶往中殿里面走。
很快就看见寒翅正站在大殿门前,瞧见他过来当即迎上:“殿下,佛君已经在书房等着您了。”
“在书房等我?不是说要吃午饭吗。”梅淮安神色微动,突然问,“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