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这片梅林就是城门口,没有能避雨的地方。”探路的小兵摇摇头。
就在这句话说完——
天空突然一个炸雷劈下来!
正劈在梅淮安他们身侧七八米的一棵树上,兵将们吓的喊起来!
梅淮安皱眉:“该死,忘了这个。”
打雷的时候不能站在树林里,如果有闪电,湿漉漉的地面就更危险了。
显然是天公不作美,让他们赶到望梅郡的时候遇到个雷雨天。
没有地方落脚休息还是小事,最重要的是不能生火做饭!
树林里的干柴全被雨水淋湿了,火折子燃不起来,伙兵们看着阴沉天幕只能束手无策的站着。
“......”
二妞跟陈香以及宋祈乐他们就在梅淮安身侧,这会儿脸色也同样不好。
耳边能听见雨水打在树叶上的沙沙声,雨棚不多,有将近半数的兵将这会儿还在淋雨,全都下意识躲在树下。
二妞拧了把浸了雨水的披风,怎么都拧不干,穿在身上黏糊糊的直把人往下坠。
他索性拽开绳结把披风甩了,转头朝梅淮安说话:“这小郡里想必也没多少兵马,不如咱们一鼓作气冲进城去吧!”
陈香皱眉拦了一句:“那怎么行,凡事都有个万一.....”
宋祈乐对这些事是不懂的,他没有发表意见,只是从边上端了一盏凉透的茶水递给梅淮安。
梅淮安接过茶水却没有喝,只抬头望了一圈周围。
大多数兵将都只能拿器皿接雨水灌进肚子里,倒是没人叫苦。
但如果伤员们继续淋雨,天气闷热的情况下怕是伤口要发炎了,发炎是要命的事儿。
看着这一幕,梅淮安心急如焚根本坐不住啊。
尽管知道二妞说的莽冲会有危险,但他仰头喝下凉茶后,一咬牙——
“全军听令,伤员留下避雨,其余人轻骑上阵随我攻城!”
“是!”
梅林里的士气顿时高涨起来,肃杀之气在梅淮安翻身上马抽出佩剑的时候,到达顶峰!
宋祈乐被留在梅林里照顾伤员。
二妞慌着去牵马准备一起攻城,但梅淮安朝他胳膊拽了一把,直接把人往后甩:“你留下,保护医师和药材。”
“我不!”二妞瞪大眼睛,“我也要去攻城,我要跟你们一起去!”
“医师和药材更为紧要,既然跟着我.....”梅淮安的眉眼在天色下有些阴郁,发丝淋了雨湿漉漉贴在颊上,气势更显冷厉,“你得听令。”
“......”
二妞僵直的站在梅林里,仰头看着所有兵将都骑上战马随着那人奔远。
而他就算跟出来了也只能留在原地,连上阵厮杀的资格都没有!
宋祈乐在雨棚下坐在梅淮安刚坐过的凳子上,轻声喊:“小将军,你过来。”
二妞执拗的站着,任由雨水往他身上冲撒却不挪动脚步,这是怄气呢。
宋祈乐拿了把青纸伞走出雨棚,想把人拽到棚下:“来避避雨吧。”
雨水越下越大,他的嗓音在雨中不太清晰。
“不用你管。”二妞跟这位戴着面具的奇怪医师并不熟,倔脾气上来了自然不会给面子,“忙你的去!”
才十五六岁的孩子有什么心事都挂在脸上,表情倔强的紧抿着唇,任由雨水顺着发际往脸上流,又被睫毛拦住从眼角滑落。
宋祈乐莫名有些熟悉感,还记得他初见裴七的时候.....
裴七也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为救他们被埋在雪山里的宋氏一行人,耽搁了王帐选举。
于是在王帐门前被辽东老王拿手腕粗的木棍抽打,棍棍到肉,跪在地上站不起来。
当时宋祈乐就躲在附近帐篷偷看,能看见跪地的少年脸上.....也是这样别扭而倔强的表情。
裴七是受过苦的,他受的苦造就出这些年的行事手段,残暴血腥,以恶制恶。
很多事旁人不知,但宋祈乐这些年都看在眼里。
二妞侧目看着身边发呆的神秘医师,闷声问他:“你愣什么?我不用你给我打伞。”
宋祈乐站在二妞旁边发呆,但手里的伞还举在二妞头顶没一直没放下。
良久,宋祈乐说——
“无妨,我陪你站一会儿。”
当年他没勇气跑到王帐前陪着裴七受罚,今日算弥补自己心里的一点遗憾。
“......”
二妞正在生闷气但也知道好坏,转身拽着伞柄往雨棚下走去。
“算了算了,过来吧,不能叫你跟我在雨里站着,又不关你的事。”
宋祈乐笑了笑,这小孩子倒是个实诚的:“你是殿下的义弟?你年纪还小,他是怕你有危险才一再阻拦。”
二妞本来就烦,又听见这种絮叨:“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别说了,我是废了好大劲儿才留在他身边的。”
顿了顿,他憋着气念叨一句气话——
“要是早知道努力那么久还是不能跟在他身边,我当初还不如.....”
宋祈乐转头看他,静待下文。
但二妞突然又不想说了,这个假设不好。
如果没遇上安哥,他这会儿估计早把一圈人惹急了,然后被狠打一顿绑着送回望京城里,也不会有上战场的机会。
“......”
宋祈乐却若有所思,喃喃低语:“没错,如果早知道努力也没有用,当初不如早早远离,不给彼此相交的机会。”
“你瞎说什么呢!”二妞不高兴的看一眼身侧这人,嗓音傲娇,“我可不这么想,再来一次我还是要跟着他,他打我骂我都是好的,我都愿意!”
宋祈乐愣怔一瞬,问:“即便你知道他不会叫你跟着,你也得不到你想要的?”
“我只是年纪小他暂时不信任我,怕我有危险。”二妞抬了抬下巴,“等我再长大一点,把武功练的更好些,他定会像重用香哥他们一样重用我,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
自信。
这两个字莫名其妙说到宋祈乐心里了,他整个人都是一僵。
此番为什么下定决心要逃开?
归根究底,就是源于他没有自信。
没有自信能在此后余生,稳稳留住裴七的心。
裴七是个英姿伟岸的君主,这些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生性放荡不羁极尽潇洒,从来不会被任何人束缚。
而他充其量只是个小小医师,即便有些皮囊之相也并非是永存不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