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鲁中将是负责镇守西部军港的最高负责人,当他在办公室里听到第十一卫法尔上校身死的消息之后,他第一个反应是自己听错了。
但是从向他报告的舰娘加贺冷淡的表情中可以看出,她是没有闲心跟自己开这种玩笑的。
萨鲁中将用手指掐了掐眉心,喝了口水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法尔上校是怎么死的。”
“被叛军杀死的。”加贺回答的很干脆。
“又是那个袁毅吗?”他不由地叹了口气。
然而萨鲁中将的内心,却远没有表面上来的平静,说是翻起惊涛骇浪也不为过。
为什么是今天,为什么偏偏是选在现在这个时候?
也别怪萨鲁中将会疑神疑鬼,因为坐在他这个位置,如果说对于那些大局的流向看不清楚,那是不可能的。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不主动了解,庞海也不敢舍本求末,撇下他去找巴赫,雷文他们单干,必然是先跟萨鲁和杨志予先通了气,才敢布下如今这个局的。
老实说,萨鲁的态度一直模棱两可。
他对庞海的有意拉拢既没有明确的表示支持,却也不反对自己手底下的那几位被庞海提拔上来的将领,背着自己搞一些偷偷摸摸的小动作,这次他们加强了对燕京城外各海路的控制萨鲁也是知道的,这是一个信号——庞海已经准备好了,他想要动手了。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只要是处在燕京城执掌权力的高层。就不可能看不到这场风暴的狂澜,唯一的区别只在于,究竟是要随着大风大浪一起弄潮,还是置身事外明哲保身。
这是一场博弈,胜者高官厚禄。平步青云,败者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萨鲁中将没有急着落子,表明自己的态度,而是一直在观望,这恰恰说明了这一盘棋的诡谲凶险。还有,他觉得这盘棋并不像盘面上看起来的那样胜负明显。
在他看来如今这样一面倒的局势,是有人精心布下的局,因为只要熟悉元帅府的那一位,就绝对不会认为他会毫无作为的束以待毙。
但是一直等待。却不见元帅府内有任何的动作,让一开始万分驽定的萨鲁中将也忍不住心中打鼓,究竟是扮猪吃虎呢,还是老虎真的老了,已经啃不动骨头了呢,自己如果一直这么不表态,万一局势真的如庞海他们计划的那样发展,等到他们掌权之后。自己会不会被他们挤兑和清算?
这也是萨鲁中将的为难之处,他可不会真的认为,仅仅凭借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就能够让庞海感激自己。
所以,他给自己定了个期限。
如果在表彰会开始的前一天,元帅府也没有任何动静的话,那么就不要怪他站到庞海那边去了,到时候即使元帅府有所动作,但是有他的全力支持。加上外三路的大军,也来不及翻盘了。
但是没想到的是。变化来的这么快,这么急。而且漩涡的中心,还偏偏是那个一年前搅得燕京城鸡犬不宁的袁毅。
这里面究竟有什么重大的含义,是元帅府的一招截杀,还是那个袁毅的任意妄为呢?
看不透啊看不透。
萨鲁中将用手搓了搓脸,发现边上的加贺还在看着自己,似乎是在等待着自己的命令,便强打起精神:“我知道了,这件事就先交给本部的军队负责处理吧。”
“要不要通知其他署的军队,让他们追捕叛军呢?”加贺继续问道。
“不要老是说叛军叛军的,事情还没有定性,而且就算真的是,那也得三审卫受审后才能说的,”萨鲁中将和稀泥的本事已经炉火纯青,而他的犹豫不决又一次的表现了出来:“暂时不要惊动他们吧,让人杀了人还闯出去,这是部里的耻辱,暂时先压下消息,等抓到了人之后再说。”
“是抓还是杀?”加贺又问了一句。
萨鲁中将抬起头,有些陌生地看着加贺,眯起了眼睛:“你今天的话有些多啊,听不懂我的话吗,把人抓回来,还是说你背后有人想着别的主意?”
加贺不言,从怀里取出了一封信递给了萨鲁中将。
“这里有一封信,是交给中将大人的。”
萨鲁中将心中咯噔了一下,但他这种身居高位多年,执掌权势厚重的将领,自然不是那么容易将心思表现在脸上,只听他不动声色地问道:“元帅府的信?”
“不是。”
加贺的话让萨鲁心狠狠一沉,但是听她把话说完之后,立即又松了口气,心说,你就不能把话一口气说完么?
加贺说的是:“东部军港总督的信。”
他拆开一看,果然是杨志予的亲笔信。
这封信的内容,稀疏平常,全篇都是杨志予在向元帅府表忠心的意思,什么“乱党专权,小人窃国,君子何以苟图求安?愿以死戮力,安效犬马,以报君恩。”又是“风闻不肖者庞海,徐汇,费雷森等人私合久矣,如今又密谋巴赫,雷文等外将叛乱,吾等以元帅马首是瞻,整军以待,愿尽诛肖小,以振朝纲。”
但是萨鲁中将看完之后,冷汗便冒出来了,并不是被杨志予的狗屁文采感动了,而是他感觉到了罩在自己头顶的倚仗巨大的蛛网,从幽暗深处透过来的一点寒光。
现在回想起来,原来自己才是被考校的那个,还好他刚才没有说什么诛心的话,不然下一个被清算的,便是自己。
元帅大人好算计啊……
然后,他抬起头来,目光捉摸不定地看着加贺,回想着这个舰娘过往的履历,心想,这也是元帅布置下的一颗暗棋。
“元帅大人的意思是……”
“扮好你自己的角色。”
萨鲁中将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答应下来:“明白。”
他已经很清楚,那个庞海估计是死定了,元帅之所以是现在这个任他沸反盈天,我自安然入睡的态度,其实是想着拔萝卜带出泥,一网打尽啊。
不过他也知道那不太可能,毕竟这地下的根埋得太深,深到元帅也不敢轻举妄动的地步,不然,这个亚联的构架就会被生生扯断,轰然崩塌。
罢了罢了,元帅还需要自己操这个心?
以为他已经老了的自己还真是天真,不过自己的天真倒也没犯大错,不过是被拿了杨志予的檄文敲打了一下,但是有人却要对此付出沉重的代价,这是肯定的。
看着连续晴朗的天空突然飘过了一阵乌云,萨鲁如是想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