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的推移,天色渐暗,折腾了半天,外面已黑沉沉地难以见物,众汉子点起火把,将烧饼店墙壁、灶头也都凿开,一寸墙一寸墙的仔细搜寻。
这时众汉子已将烧饼铺中搜了个天翻地覆,连地下的砖也已一块块挖起来查过。
矮瘦的老者见再也查不到什么,脸色阴沉,喝道:“收队!”
唿哨声连作,跟着马蹄声响起,金刀寨盗伙一批批出了侯监集,两名盗伙抬起那高个儿的尸身,横放马鞍之上,片刻间走了个干干净净。
直等马蹄声全然消逝,侯监集上才有些轻微人声,但镇人怕群盗去而复回,谁也不敢大声说话。
烧饼铺街对面的酒楼内,一个人探头探脑的向外张望了片刻,见金刀寨的匪人都不见了踪影,这才壮着胆子猫着腰,赶紧从楼内窜出,向着远处跑去。
有他带头,酒楼内呼啦涌出一大帮子人,急吼吼的四散奔逃,作鸟兽散。
等到再也没有人出来,酒楼的掌柜这才招呼小二,急忙上了门板,关门歇业,再也不敢出来,但听得东边劈劈拍拍,西边咿咿呀呀,不是上排门,便是关门,过不多时,街上再无人影,亦无半点声息。
周辰也随着人流而出,他看着空荡荡的街道,眼神变换,抬腿朝着街角的水沟走去。
水沟边上散落着一些烤熟的烧饼,是金刀寨擒杀吴道通时打斗所致。
周辰来到一个烧饼跟前,脚下一点,烧饼腾空而起,落入他的手中,他掂了掂烧饼的重量,然后一把将其掰开,看着里面白色带着谷物芳香的瓤,摇摇头,将其重新扔到了地上。
如此掰开一个,扔掉一个,四五次后,周辰的眼神一凝。
暮霭苍茫中,一只污秽的小手从街角边偷偷伸过来,抓起水沟旁的一个烧饼,正在慢慢的缩回。
周辰抬头看了过去,在黑漆漆的街边角落,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叫化子正蜷缩在那里,他身上脏污不堪,干瘦的仿佛一阵风都能吹走,两只乌漆墨黑的小手紧紧地抓着烧饼,似乎死也不愿放松。
小乞丐已饿了一整天,有气没力的坐在墙角边,那高个儿男人和卖烧饼的老汉争斗时,打翻了旁边烤制烧饼的烘炉,里面的烧饼散落一地,其中有一个就滚落到了他的近前,小丐的一双眼睛就在始终没离开过这烧饼。
他其实早就想去拿来吃了,但见到街上那些凶神恶煞般的汉子,却吓得丝毫不敢动弹。
直到天色黑了,火把的亮光照不到水沟边,那些凶恶的汉子骑马离开,小丐才终于鼓起勇气,抓起了烧饼,他饥火中烧,顾不得饼上沾了脏水烂泥,轻轻咬了一口,含在嘴里,慢慢咀嚼,口中衔着一块烧饼,虽未吞下,但肚里似乎已经舒服了许多。
就在这时,小乞丐忽觉得眼前一暗,紧接着就看到一双牛皮靴子出现在他的眼前。
小乞丐怔住,能够穿牛皮靴子的人在他看来都是有钱的富贵人,他自己根本就招惹不起,下意识地抬头,看到的却是周辰那幽暗的眸子。
小乞丐浑身颤抖,不知道下面该怎么办,而周辰却盯着他手上的烧饼若有所思。
“你叫什么名字?”周辰淡淡的问道。
小乞丐战战兢兢,茫然而失措,似是根本没听到他所说,良久不曾回话。
周辰眉头皱起,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的紧张起来。
小乞丐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咙一般,呼吸都好像困难万分,心中狂跳不止,他似乎终于知道了哪里不对,慌张开口道:“我,我,我叫狗杂种···。”
狗杂种?
周辰眼睛一眯,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终于知道眼前的小乞丐是谁了。
石破天,侠客行书中的男主角,没想到现在居然会是这样的落魄、凄惨。
主人公石破天自小没名没姓,和一个他以为是自己母亲的女人,僻居于一座不知名的荒山上。那女人叫他做狗杂种,他便以为这就是他自己的名字。那女人脾气古怪,动辄打骂于他,他也习以为常。他从小学会了砍柴、做饭等种种家务,却大字不识一个,于世事、人心更是一无所知。一天那女人忽然不见了,他自小相伴的那条叫“阿黄”的狗也不见了,便出去到处寻找。结果人和狗都没找着,他自己却迷了路···。
周辰想着侠客行中的剧情,眼中大有深意的看着面前的小乞丐。
小乞丐只觉的面前的人目光有若实质,好似能穿透衣服,让他产生赤身*的感觉,他心中更加的害怕,只得不断的向后蜷着自己的身体,似乎这样才能够好受一点。
“这烧饼不是你的。”打量许久,周辰终于开口道。
“啊···?”
小乞丐呆愣愣的,似乎没有明白周辰的话中之意,
石破天现在虽然是乞儿,可这些天来却从没乞讨过,因为那个他自认为是母亲的女人,对他唯一的教诲就是,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去求人,所以别人给他吃他就吃,别人不给,他实在饿了,便拿了就吃,他也不知道这叫偷,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更何况是从地上捡的烧饼。
周辰嘴角一挑,真有点儿为石破天的情商担忧,还没等他继续开口,小乞丐就突然指着他的身后,嗒嗒嗒的牙齿打颤,张口结舌的好像是见了鬼一般。
周辰心中一动,猛然转身,向身后看去,就见不远处原本应该死去多时的吴道通的尸身一动,然后那死尸慢慢的坐了起来,下一刻,死尸双腿一挺,竟然站起身来。
死尸回过头来,望向周辰的所在,这时冷月斜照,所有的一切瞧得清清楚楚,但见那死尸嘴角边流下一道鲜血,两根钢钩兀自插在他的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