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碑坝街正门。
校尉射出的利箭直接打断了杨柏的高谈阔论,也打碎了杨柏即将膨胀的心态,让他像漏了气的娃娃一般的本质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恼羞成怒之下,杨柏直接就下令发起了进攻。
说起来,杨柏率领的兵马不过是自家麾下的城卫军,还有南郑城内众世家豪族临时集合起来的混杂联军。先不说士卒的精锐程度,单单在器械上,除了世家内部自带干粮贡献出来的刀枪武器以外,其余的重要大型器械却是一无所有。
有汉一朝,尚武之风强盛。纵然是这些以经书传家的世家豪族子弟,相比于日后手无缚鸡之力的儒家后辈,他们各个都能算得上是文武双全。如徐庶那种游侠儿转谋士,周瑜那种亲自上阵砍人的谋士并不罕见。
在这种大环境下,张鲁纵然身为一方太守,面对南郑世家在族内招募家兵,并且收购,打制兵器用作自卫也说不出个什么不是来。
不过,兵器归兵器,其他的玩意儿,却绝对是犯禁的存在。如全身甲胄,强弩利箭,撞车井栏等东西,如果汉朝未乱,那绝对是不允许除国家以外的私人拥有的。
自战国时,商鞅变法时就有过规定,将甲胄定为国之重器,只能由官府统一铸造,而民间不得私造收藏。而这一规定也沿袭千年,至今都未曾改变。
昔年周亚夫,先不说其身为汉开国名将周勃之子,身份尊贵。本身也有驻兵细柳御匈奴,三月平复七国乱的功勋。更是官至大汉丞相,可谓站在了人臣的顶点。然而就是因为区区数百用作身后发葬用的甲胄,直接被闭食冤死在大牢之中。
从这些种种中,就可想而知上层对于甲胄、强弩等器械的看重。一句话,除非你早就想造反了,要不然,纵然是在世家豪族中,也不会有多余的私藏甲胄出现。
如今因为乱世的临近,秩序破碎。故此一众世家豪族方才放开胆子做了不少准备,比如甲胄等玩意儿就打造了不少。而杨柏城卫军自不用说,本来就是南郑城法令上的守军,兵甲自然是标配。
所以,如今的联军从装备上来看,并不算差。但是却也只能说是两军对战的能力上装备不差。夺城,叛乱这玩意儿,很多时候可不是靠些许武器甲胄就能成功的。强弩利箭,云梯冲车,都是能改变冷兵器战场胜负的利器。
这些道理,世家豪族懂,杨柏懂,张鲁和阎圃自然也懂。
所以早在很久以前,张鲁就在城内世家豪族面前展现了自己的底线,兵器甲胄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任由你们私藏乱来,但是强弩重箭,云梯冲车等玩意,谁敢私藏,全家老少,杀无赦。
可以说,正是因为当初张鲁的坚持,才有了此时对局势的决定性改变。
南郑的世家豪族们此前虽然不满张鲁,但是却和杨松一般,没有真的想和张鲁撕破脸皮。故此,他们虽然私藏了数量众多的兵器甲胄,武装出了庞大的精锐家兵和死士出来。但真正能决定夺城战胜负的大型,重型器械,终归是没有一架。
此时在杨柏的命令下,面对着那相比于南郑城门低矮无比,防御力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的坊门,一众士卒们在世家死士的带领下除了以血肉之躯,疯狂的冲撞大门以外,竟然再无他法!
“杀!”碑坝街正门下,猩红的血浆早就已经覆盖了坊门原本的色彩,惊天的厮杀声好似化作实质般的声浪一样,一波又一波的向着城内扩散而去。
残破的尸骸随处可见,未死的哀嚎,处处可闻。
低吟,尖啸,交相呼应。
在杨柏的指挥下,在世家豪族无数死士冰冷绝望,不顾生死的冲锋下,已经被鲜血肉泥覆盖成深红色的正门逐渐残破起来。
“放箭!”随着守门校尉的一声厉喝,遮蔽天空的箭簇掠地而起,带着短促的尖啸瞬间就没入了正门前的联军之中,就好像割麦子一般,联军士卒瞬间就倒下了一大片。
“大人,守不住了,怎么办?”正门上,守门校尉旁边,时刻注意正门状况的亲卫一刀劈开射到身前的利箭,转身向着校尉大声吼道。
“倒火油,焚门!”守门校尉脸上闪过一丝狠戾,脑海中闪过之前和阎圃的交流。
三日前,子时一刻。
阎圃神色冰冷的盯着眼前身形魁梧的校尉,沉声说道:“杨昂,汝为师君心腹,能力不俗。如今杨任将军带大军在外御敌,杨柏身为世家子弟,态度不明。汝可以说是某能信任的人中,不多的大将之才。现在,我有一件事关师君安危的大事意欲交付汝手,汝可敢应之?”
“但有所命,昂,愿为师君效死矣!”此时尚且年轻的杨昂还没有成为原本历史记载中的那个张鲁大将,不过,在杨任、杨柏之下,他却也算是张鲁麾下能力冒头的顶尖校尉。
当然,对于阎圃来说,最重要的是杨昂足够忠心。
“好!”阎圃用力的点了点头,目光炯炯的盯着杨昂,“杨昂,如今形势,某也不欲再和汝多说。汝只要记好一点就是,秦军犯边在即,城内世家豪族心怀不轨,意欲叛乱,献城投降,而杨柏,很可能会被他们拉拢说服。”
“所以,我们必须要提前准备,一旦杨柏被那些叛逆说服,随同那些叛逆谋乱。那他们的首取之地,必为主公本人所在的太守府。这样一来,从杨柏军营通往太守府的碑坝街正门,就成了我们最好的阻击之所!”
“不过,前期为了避免他们起疑心从而变更路线和计划,甚至选择提前和外面的秦军联系,放弃献城大功,换成里应外合之策。某只能给你最多不超过两什的守门将士协助镇守,而大军则会待机而动!同时,为了确保胜机,某还要一策需要你来执行!”
“军师请说,昂必竭尽全力!”杨昂神色郑重,作为实打实的汉中普通百姓家的子弟,杨昂深知普通人家子弟想要改变命运的困难程度。可以说,那是远比寒门子弟还要困难削弱无数倍的几率。
毕竟,寒门子弟尚有藏书和残缺乃至完整的传承可学,但是普通百姓家子弟,就真的是一无所有。除了拜师,机缘或者老天爷赏饭吃以外,就真的再无他法。
所以杨昂是很感激张鲁的,因为张鲁的****,不仅让他们这些底层百姓子弟吃饱穿暖,更是让他们有了习武修文改变人生的机会,哪怕那个机会还是不大,但是有希望总比绝望要好得多。
阎圃淡淡的点了点头道:“世家兵多,如果我们真的和他们强行对战,那事后无论胜败,南郑守卫力量必然十不存一,在秦军即将临城的前夕,这不并是某愿意看到的场景。”
话到此处,阎圃平静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期盼,目光炯炯的盯着杨昂说道:“为了尽量避免那种场景的出现,某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除掉杨柏和联军中的世家子弟,从而重新降服掌控他手底下的兵马。”
“为了达成这些,某要汝利用兵少让他们放松警惕,从而在他们即将攻破正门的瞬间,以烈火焚门之策,震慑其心,削弱其胆,最好能导致他们发生混乱,从而为某大军进攻做好铺垫!”
“也就是说,一旦他们发起进攻,汝必须先依靠两什人马死死的守住正门,并且把握住机会,点燃某提前放置在正门后和正门上的火油罐,一方面阻挠他们攻入内城,另一方面将所有火油罐抛入联军造成混乱!”
“杨昂,其中危险,某不不言,汝自能知之,那现在汝回答某,你可愿带人前去此门,为某,为师君把好此关,行好此计?”
阎圃深邃的双眸中泛起逼人的精芒,紧紧的盯着杨昂:“一句话,汝,可敢应之?”
“有何不敢?”杨昂淡淡一笑站起身来,迎着阎圃的目光斩钉截铁的回道:“军师,为师君效死固我所愿,何敢辞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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