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赵杰英把剩下的鱼装在鱼篓里面,叫林驹给二大娘带去。
二大娘昨天晚上连夜给林驹做衣服,总要表示感谢。
赵杰英就是这样,许多时候,宁愿自己吃亏,从来不愿意欠别人的人情。
二大娘虽然客气了几句,最后还是高兴地把鱼收下,然后跟林驹一起到了学校。
老师们都已经到了。虽然是晚上,但是一个不缺。
这种精神,令林驹有些感动。
这个时代,不仅物质普遍匮乏,知识更加匮乏。
最流行的一句话,就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全天下”。
虽然不乏拼爹现象,但追求知识,相信知识会改变命运的认知,绝对是主流价值观。
钱虽然永远都重要,但人们都相信,知识比钱更加重要。
今天上的是数学课,所有的数学老师都来了。
林驹站到讲台上的时候,教七年级数学的朱老师带头起立,给林驹敬礼。
“哎呦,各位老师,千万不要这样。我是你们的学生,年纪还小,这么客气,可就折煞我了”。
“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也。你既然给我们讲课,就是我们的老师。我们只论知识高低,不讲究年龄长幼”。
给老师上课,就不用象给学生上课那样。
林驹每节课是一个小时,前半个小时他讲,主要是灌输知识。然后是十分钟的提问,每个老师都要提问到。
剩下二十分钟,就是老师们提问,林驹解答和自由讨论。
林驹的前世,小学、初中、高中的时候,教学理论还不那么发达,课堂的结构设计,甚至是板书什么的,都没有什么章法。大学时候的课堂教学方式,跟中小学又有比较大的区别。
因为他大学时候的几个同学,后来做了一个高考培训机构,林驹没事儿的时候,就到他们的课堂上看热闹,对于那种教学方法有一个大概印象,就把那个模式照搬下来。
许多人认为农民保守,这种看法有一定的道理,但很多时候并非如此。
不是农民天生就保守,只是由于他们身处比较闭塞的环境之内,所以容易盲从权威而已。
老师们既然见识了林驹的水平,自然就是林驹说什么是什么。
老师们开始还有些拘谨,等到第二节课的时候,就习惯了。很快形成了一种师生良『性』互动的气氛。
这正是林驹期望达到的目标。
为了让老师们好好上课,陈校长特意从库房里面,把平时不用的200度大灯泡拿出来换上。
因为是多年的全国经济老大,安东省即使是农村,在基础设施上,也要比其他省份发达。
象马家堡子这样的农村,在十年前就通电了。因为这里靠近边境,道路交通状况,也比其他地方要好得多。
林驹还记得,在1980年的时候,林家堡的家家户户,就用上了自来水。
安自来水也不用出钱,材料都是公家给的。
只要自己家出人,把自家附近的沟挖出来就行。
这里的自来水,跟城里那样的水塔供水不同。
是在山上找一个比较大的泉眼打井,利用自然的海拔落差,通过管道把水引到家家户户。
方式虽然不同,结果是一样的,都是打开水龙头就出水。
按照陈校长的安排,每天晚上培训四个小时,从六点半到十点半。
晚上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极少数人家有收音机。这就是最大的娱乐活动。
现在这样的安排,老师也没有什么怨言。
快要下课的时候,陈校长已经等在教室门口。
陈校长有一块英格纳手表,是当年在高丽战场上,他俘虏了三个米国大兵,首长奖励给他的战利品。
所以陈校长时间掐的很准。
他是全校老师中,唯一有手表的人,也就自动承担了学校敲钟人的任务。每天上课下课,都由陈校长敲钟。
陈校长把林驹和老师们领到了他自己的屋子里。
就见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饭菜。
主食是白面馒头,菜是咸肉炖粉条。正是东北的名菜猪肉炖粉条。
“陈校长,这是怎么回事儿”?
老师们愣了一会儿,朱老师问道。
不过年不过节的,这样的饭菜,已经是一种享受了。
“都上来吃,一边吃我一边儿告诉你们怎么回事儿”。
“陈校长,你不说明白,我们不吃”。
“哪来那么多废话,赶紧拖鞋上炕,一人一个馒头,谁也不许多吃了,不是都说了么,一会儿就告诉你们怎么回事儿嘛”。
众人只好上炕,开始吃了起来。
林驹也饿了,自然也不客气。
“你们晚上上课的事儿,我今天琢磨了一下。下课的时候,大伙儿也饿了,总不好叫你们饿着肚子回家。所以我就决定,只要来上课的人,晚上就给补助两『毛』钱”。
“这个钱学校出了,也不发到你们手里,就每天晚上供应一顿饭。来了就有,不来就没有,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总要有个好身体,才能更好地工作嘛”。
“像今天这样的馒头,也不可能天天都有的。十天一顿细粮,我还能保证你们”。
“陈校长,细粮从哪里出?钱从哪里出?学校没什么钱啊”。
“这个就不用你们管了,你们不知道我在上面有面子么?我去要点儿东西,他们还不敢不给”。
“是是是,校长是功臣嘛”。
“吃了东西,不能白吃,你们好好跟着林驹学,学会了好好教学生,我就这一个要求”。
“现在高考恢复了,咱们马家堡子总要出几个大学生才是,我这个校长也没白当一回”。
“将来我死了,见到我那些牺牲的战友,我也有话说。见到我的老首长,我腰板儿也能挺得起来,说话也硬气。林驹,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老校长,我明白”。
就在这一瞬间,林驹有些感动。
确实有些人,是有着坚定的理想信念和高尚情怀的。
最起码,眼前的陈校长就是一个。
接下来的气氛,有些沉闷,多数人都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吃饭。
“林驹,你怎么会这么多知识”?
朱老师突然问了一句,转移这种尴尬的气氛。
“是啊,林驹,你怎么就学的这么好?从哪里学的”?
老师们早就对此疑『惑』不解,现在终于问了出来。
林驹早就知道会有人这样问,昨天晚上他就准备了答案。
“在家的时候,就看看我哥我姐以前留下的高中课本,一来二去就学会了”。
“是啊,林驹的哥哥姐姐都是高中毕业,他们俩我都教过,学习还不错。他大姐没有机会考大学,他大哥前年考大学差了几分,才没考上”。
“林驹的父母都挺开通,再苦再难也供孩子念书。他家的情况我都知道”。
二大娘急忙帮着林驹出来解释。
其实二大娘对于林驹的突出表现,也感到奇怪。昨天晚上问林驹的时候,林驹就是现在这番解释。
想来想去,二大娘也没有别的解释,只能相信林驹的说法。
这也是最为合理的解释,要是林驹说他是重生的,谁会相信?
任何一个人,都宁愿相信这种说法,也不会相信重生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