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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老歪话未说完,脸上就中了红姑娘一记响亮的耳光,她出手如电,罗老歪脸颊被打得热辣辣的,歪斜的嘴角险些被这一巴掌给抽正了。
罗老歪虽是自知刚才一时兴起,说走了嘴露出脏话,但自打他当了土皇帝般的军阀头子,谁又敢动他罗帅一根汗毛?
当下不禁恼羞成怒,当场就想掏枪毙了这不识抬举的女子。
陈玉楼素知红姑娘性格激烈,是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为了报仇,曾将仇人全家灭门。而罗老歪又是杀人不眨眼的草头阎王,这两人争斗起来可大为不妙,赶紧从中劝道:“罗帅暂息雷霆之怒,慢发虎狼之威,陈某擅会看相,早观出你是:胎里道。
只因早年杀人放火做得太多,在大德上亏失了些,致使仙骨渐微,不过将来功行透了,也必然有面南背北的时日。
想这红姑娘也是有道骨的,刚才她这一巴掌,拍掉了你三年的晦气,看来罗帅皇图霸业指日可成,可喜可贺。”
罗老歪对陈瞎子的本事一向佩服,听他这么一说,也就信了八九分,色迷迷地瞪了红姑娘几眼,撇着嘴道:“老子也是侠骨柔肠的性情中人,怎会跟弱女子一般见识,将来妹子若是手痒了,只管再来打过,本帅这张脸,我操他奶奶,根本就是为你长的。”
陈玉楼怕他再胡说下去,又惹出什么祸来,那红姑娘绝不会是那种看你罗老歪手下有几万人马就不敢动你的人,她真恼起来就连皇帝老子也是敢宰,这两个一个有势、一个有技,都是卸岭魁首的左膀右臂,怎能让他们自乱阵脚,于是赶紧将话头带过,部署二进瓶山盗墓的事宜。
如今看来,无论从山巅上倾倒多少袋石灰,也难以波及藏在岩缝地宫里的毒虫,再从绝壁下去还是照样得喂了蜈蚣。
而且那条藏在深处的六翅蜈蚣,虽说陈玉楼说张林能对付。
但神仙打架,殃及池鱼不说。
那些小蜈蚣都那么毒,一口便叫人骨肉化作脓水,陈玉楼形容的蜈蚣那么大,背带六翅,又该何等的剧毒。
恐怕一口毒雾喷来,他们就得折损几十个的好手。
而且那六翅蜈蚣真若陈玉楼说的么大的话,恐怕用石灰也呛不死它,只有乱枪齐发才能把它射杀。
但大批部队无法从绝壁下到地宫,只能从墓道里进去。
当下也只有按罗老歪说的法子,从墓道中步步为营切入冥殿。
于是陈玉楼与罗老歪各自发令,首先是赶紧派人回去,加运所需物资。
随后又安排其余的部队都部署在瓶山底下的地门附近,按陈玉楼的指示挖掘墓门。
陈玉楼利用他拿手的闻地之术,大致上规划了几个方位,于是罗老歪让副官指挥着工兵营的士兵,连夜里挑起灯来挖掘。
到了午夜,山里忽然风雨交加,雨势越下越大,天地间一片漆黑。
只听得雷声滚滚,闪电划破苍穹,照亮大地。
遇上这么大的雨,松烛火把自然是没办法点了,但在山脚下挖坟掘墓的行动也没有因此中止。
群盗将马灯集聚起来照明,工兵营的士兵穿着斗笠蓑衣之类的雨具,在电闪雷鸣中继续作业。
民间自古流传着一种观念,挖掘坟墓的时候,若遇到天象异常,便是墓中亡魂显灵的征兆。
此时风雨大作的情形,也不由得不让人心生畏惧,工兵营里有些人胆小,就难免嘀咕起来,一面挖土,一面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
这个说:“哥哥哎,这雨下得都冒了泡了,大概是墓里的孤魂野鬼知道有人来动它的坟墓,哭着求饶呢。”
那个说:“弟弟呀,你没看天上全是炸雷闪电吗?这哪里是怨魂哭嚎,肯定是坟墓中的厉鬼发怒,再挖下去,怕是要有厉鬼出来索命了……”
士兵们正说到心虚之处,就听雨中突然响起砰、砰两声枪响,其中说得最厉害的俩当兵倒霉蛋,当即被罗老歪拿转轮手枪从后脑勺“点了名”,哼都没哼一声,就脑袋开花,横死在当场。
原来罗老歪见风雨太大,便带着手枪营的士兵拎着枪来回巡视,监督工兵营挖墓。
上午的行动铩羽而归,不仅陈玉楼,罗老歪心中也自烦闷不已,在此久留可不是他的打算,要是这湘西地带的军阀们得了消息前来,他名声更臭不说,也难以收场。
正好听见这俩小子叨咕着闹鬼,顿时杀心大起,随手两枪结果了他们的性命,声色俱厉地喝道:“操你们祖奶奶的,都给老子看清楚了,哪个再敢危言耸听扰乱军心,这俩就是下场!”
其他人一见罗老歪杀气禀然,手枪营那群杀神个个虎视眈眈,哪里还敢在言牛鬼蛇神?当即个个争先恐后的挖了起来。
罗老歪见此,留下几个手枪营的在此看着,带上人又到其他地方巡查。
工兵营的士兵连夜冒雨挖掘,毫不停歇片刻,待至天明,居然从陈玉楼规划的几个地点之一,挖出不少‘人头’。
这下可真吓坏了人,队伍人心惶惶,连手枪营那些杀神也心中发怵。
副官无奈,只得派人通知罗老歪和陈玉楼二人。
陈玉楼与罗老歪正在查山观水,二人听得副官来禀,说什么挖出了‘人头’、‘西瓜’,知是有异,便忙率众前去查看。
挖出东西的地方在地门山阴处,此地地势高燥,流水周旋。
雨停后便无积水再涌过来,但地上被工兵们挖得坑洼不平,除了稀泥便是污水,陈玉楼一行绕过几条施工的土沟,才分开人群进到里面。
陈玉楼望内一看,也是大为诧异,不禁“咦”了一声,暗道:怪了。
原来在地下十几尺深的地方,有许多西瓜一般的东西,也都有枝蔓藤叶,只是全深埋土中,瓜皮上凹凸起伏象是人脸,脸上点点斑斑地似有血迹,若是不知情的,冷不丁看见,难免会以为是土里长出‘人头’。
罗老歪见人心惶惶,心下怒气横生,上前用脚踏破一个,又用手中左轮手枪打破几个,厉声道:“休得聒噪,什么鬼怪,老子还不是一枪一个?老子有的是枪炮,你们怕什么?”
说完,见队伍安静下来,其才细细瞧那些‘人头’,只见里面瓜瓤殷红如血,溅出好多的红汁,也不似寻常的西瓜瓤子,便低声问陈玉楼:“陈总把头,兄弟在湘西做过一阵送尸贩私的勾当,山区里古怪虽多,却不曾见过此物,如今我等挖到了,不知是吉是凶?”
罗老歪虽是杀人如麻的军阀头子,做惯了:欺心的生意、瞒天的勾当。
可毕竟是旧社会的底层出身,对冥冥之中的事情还是有几分惧意,觉得挖出人头般的瓜来,绝不是什么好兆头,心中也有些忐忑,故此问到。
陈玉楼闻言,下到泥坑,从土中抱起一瓜,看了许久才道:“弟兄们可知,世上只有冬瓜、西瓜、南瓜,可为何没有北瓜?”
群盗、**本心下忐忑,闻陈玉楼如此发问,被勾起好奇,一时对这满坑的‘人头西瓜’不在那么害怕,皆竖起耳朵,想闻见多识广的陈总把头道来。
罗老歪见队伍人心渐稳,便在一旁帮腔问到:“陈总把头莫要卖弄,我等粗人,那里知晓?还请总把头与我们道来,让我们这些大老粗也涨涨见识。”
陈玉楼见罗老歪帮腔,心下满意,便拿着手中‘人头西瓜’道:“众位兄弟,这北瓜也并非真就没有,只是绝少有人知道。”
陈玉楼说着拍拍手中的‘人头西瓜’继续道:“因为这北瓜仅生在夷洞的穷山恶水之地,故此又被唤作尸头蛮,是死者怨气所结,常产自地底,世上从不多见,如今挖出来的,就是泥土中的尸头蛮。
这世间传言:凡是屈死之人的鬼魂都往下走,比如吊死鬼脚下的地中,都会有一段黑碳,而被砍了脑袋的尸体地下,则会生出人头瓜来,是临死前一股怨气难灭,结而成物,这北瓜一般在刑场和古战场里才有,挖坟掘墓却很少见到此物。
如今我等在此挖到,乃是因为这瓶山附近本就是古时战场,七十二洞的洞民祖先在此被元人屠戮无数。又被元人作为那统军大将军的陪葬。想来镇在瓶山下的亡魂定是怨念冲天,所以你等在地下挖出尸头蛮也并不奇怪,反倒说明这山脚下阴气深重,我等离那墓门已不远了。”
罗老歪虽目不识丁,又残暴成性,可也知道有些时候不能单凭枪子说话。
如今那些工兵见挖出异物,各个胆战心惊,必须稳定军心,以免开小差的逃兵越来越多。
他眼珠子转了两转计上心来,又将一个人头瓜搬出泥坑,口里念道:“桥归桥,路归路……衣服归当铺,东海哪吒都不怕……最怕年轻守空房啊……”
他想把当年做送尸匠学来的那套咒语,假意念几句来超度冤魂,以便让工兵们心中安稳一些,别耽误了盗墓的大事。
但那些套口多年不用,早就生疏了,只好顺口瞎说,不料罗老歪刚胡言乱语了没几句,他捧着的那颗尸头蛮,象是活了一般,突然从他手中滚落下来,随即滚上了土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