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的众臣听了皇上的问话,忙寻思了起来,议论纷纷。普天之下,李、王、张三姓的人尤其多,在朝中李姓的大臣就不下二三十位,立时有几个曾被贬的李姓臣子的名字被报了出来,赵佶却连连摇头。
“陛下说的可是太常少卿李纲?”李邦彦谨慎询问道。一提到这个名字,赵佶完全想起来了,一拍龙椅,大声道:“知我者李爱卿也,正是此人!”
李邦彦朝蔡京示意了一个得意的神『色』,继续说道:“陛下为何突然提起他?”赵佶道:“朕想把他官复原职,列位爱卿可有异议?”
蔡京听后,心下一凛,暗道:“不知是哪个多嘴,向皇上提起了李纲,此人软硬不吃,当时就是因为无法收为心腹,才将他连贬两次,逐至最南端的琼州。”朝身后两排扫了一眼,见一个个都低头不语,忙前进两步,启奏道:“陛下,李纲多有不合时宜之见,故老臣以为——”
“太师莫要多言,此人虽然迂腐了些,但不失为一个忠臣!”赵佶止住他的话道。
李邦彦又望了两眼蔡京,他虽然内心亦惧怕李纲的耿直,但他绝不会傻到忤逆皇上心意的程度,忙附和道:“陛下所言甚是!微臣也以为应当将他恢复原职!”
赵佶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此事朕心意已决,众爱卿不必多议!传朕的旨意,迁李纲为太常少卿,旨令到时便进京!”早有传令官传令下去。
赵佶依旧有些不放心,暗想:“叫李纲快点进京,也让明妃姑侄二人高兴!”当下又将其拟成圣旨,命令道:“即刻快马加鞭,送至琼州,务必教李纲三日内领旨!”又有一名传令官上殿,从张迪手中接过圣旨,匆忙跑了出去。
蔡京见皇帝这次是动了真格,琼岛远在几千里之外,须得日夜兼程,换人换马疾奔,才能三日内赶到,也不敢再多说甚么。带领两列的大臣叩拜道:“陛下英明!”
退了朝堂,赵佶回到寝宫。早有一名妃子跑了过来,娇滴滴地说道:“陛下你昨晚到哪里去了?臣妾想你想得好苦!”说话间,要往他的怀里蹭。
赵佶一手将她推开,说道:“爱妃,朕累了,让朕休息一会儿!”示意身边的张迪将她带了出去,赵佶继续道:“你且守在外面,谁也不许进来,朕想小憩一会儿。”
张迪在寝宫外等候着,巳牌时分,皇帝醒来。他命令宫女上来茶水,谨慎地端到皇上面前,赵佶接过,喝在嘴中觉得甚是平平,不悦道:“这上好的贡茶都被她们给沏坏了。”两名宫女吓得跪在地上,战战兢兢。赵佶见到她们害怕的样子,心下暗道:“便是明妃沏的茶也不甚稀奇,只有她身边的那个小丫鬟沏出来的茶甚得朕的胃口。如此说来,倒也为难她们了!”笑道:“朕恕你们无罪!”两名宫女急忙谢恩,收拾了茶具诚惶诚恐地下去。
赵佶心下暗道:“不知明妃的那位侄女是否会些茶道?”一想到此,吩咐张迪道:“教人将时新的龙井拿来,朕要出宫!”张迪明白他的意思,“出宫”就是去醉杏楼,心下略惊,在一旁提醒道:“今日……是太后的生辰——”“朕自会在午时之前回来!”赵佶打断他的话道。
宫女替赵佶换成富商的衣服,起了轿驾,朝醉杏楼方向过来。
老鸨早去通报。李师师柳步出来迎接天子,道:“赵大官人,你怎么白天来这里了?”赵佶跟她来到屋中,见到九张琴尚在桌上,道:“师师姑娘,你这琴中的榜眼也自选一张吧,其余命人放回宫中。”李师师谢过,想了片刻,挑了“九霄环佩”。赵佶带了些自嘲的语气道:“这‘九霄环佩’虽然不及‘太古遗音’,但也基本上是这九张琴中最好的。你们一个状元一个榜眼就把天下最好的两张琴拿走了,在下只能当个探花了。”示意随从将其余八张琴取回。
李师师笑道:“既然如此,大官人就收回成命吧。”赵佶大方道:“师师姑娘拿去无妨!”又示意了一下,张迪连忙呈上了茶叶。赵佶道:“不知师师姑娘的那位侄女是否知晓茶道,而让在下有幸品上一盏?”
李师师暗道:“昨日她斗茶赢了醉杏楼最厉害的茶香,怎会不精通茶道?”不动声『色』道:“我说大官人上午过来又送妾身琴,又夸赞妾身为榜眼,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妾身的侄女今早便走了——”“那她还会不会过来?”赵佶不免『露』出失望的神情。
李师师道:“妾身也不太清楚。”赵佶忙道:“那她下次再来时,师师姑娘派人到宫中来告诉在下,可好?”他之前早就给过李师师金牌,是以她能够出入皇宫,只不过一次都没用过而已。
“在下只是纯粹的远观欣赏,并无亵渎之心——” 赵佶看她有些犹豫,又道,“若是师师姑娘不放心,那她下次来时,在下就把女儿柔福带过来,与她互认为姐妹,如何?”未等回答,他告辞道:“今日是太后的生辰,在下先回宫了!”把茶叶留下后,旋即带人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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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离去后,李师师唤来茶香,写了一封信,说了徐、文二人住的客栈,吩咐道:“你且把这封信送过去给他们。”她的目的倒不是叫文菁来为皇上沏茶,而是因为在音乐方面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良才,想要讨教一番。
茶香拿着信封,来到客栈,向掌柜问明后,来到徐晟房前敲门而入。徐晟接过信,道:“有劳茶香姑娘了。”
待到茶香走后,徐晟边拆信封,边道:“菁儿,你继续讲述这张琴的故事吧。”文菁点了点头,说道:“百乐之中琴为先,百琴之中又当首推‘太古遗音’,所以说此琴为天下第一乐并不为过。在晚唐制成后,据各种笔记小说记载,弹过的人也甚少,具体算来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就如善乐如李后主者,自己也不敢弹,生怕用此琴弹出俗音,而小周后弹此琴就成了笔记中最后一次记载。放在本朝的深宫之中,也不知有人弹过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