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在人间,身处地狱。
……
1997年11月22日,小雪,星期五,阴。
天色阴暗下来,市里迎来了一场久违的初雪。
这一天,班里转来了新同学,名叫裴玲。
她染着黄色的头发,脸上是不屑的表情。
宽大的校服,被她穿的松松垮垮,这个年代,很少会有学生像她一样张狂。
……
1997年12月25日,星期一,多云。
裴玲的到来,简直是我的噩梦,她就是从地狱爬出来的夜叉,专门以欺负弱者为乐。
可弱者究竟又该如何被定义?
单单凭借暴力的话,那些被道德枷锁困住的人,就该承受莫名的辱骂吗?
那我们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究竟是对还是错?
这么快,她们就盯上了我,而这一天,也是我痛苦的开始。
那种被凌虐的滋味啊,就像烈火炙烤着我的身体,痛不欲生。
他们会把用过的卫生巾甩到我的身上,会在我身后贴上荡妇的纸条。
我的书桌上,写满了让人恶心的话。
我的课本中,夹着带血的蜈蚣,蚯蚓,甚至老鼠。
我的灵魂,无时无刻不在煎熬,无时无刻不想挣脱这具身体。
……
1998年2月25日,星期三,晴。
这个漫长的冬季将要结束,可我的春天仍遥遥无期。
我反抗了。
作为弱者,我第一次学会了反抗。
我抓伤了她的脸,迎来的,却是更多的拳打脚踢。
她们将我拖进厕所,把我的头按进马桶中,刺鼻的臭味,熏的我眼泪不住的往下流。
我恨她。
我听着她嘲笑的声音,我发誓若我变成厉鬼,必定要让她们付出同样的代价。
……
1998年4月8日,星期三,多云。
我妈今天问我,是不是在学校发生了什么。
我摇了摇头,保留着最后一丝尊严。
可是啊,我一出家门,就像个弱者,只有痛哭流涕的份。
今天学校又来了转校生,名叫李鹤,他留着寸头,目光阴郁。
这样的目光我最了解,他和我有过一样的过往。
……
1998年4月21日,星期二,阴。
弱者不会一直是弱者,他甚至会变成施暴者。
裴玲和李鹤在一起了。
只不过多了个欺负我的人,98年啊,我下定决心,以死亡做最后的挣扎。
……
1998年9月18日,星期四,暴雨。
我看着外面阴沉的天气,狂风骤雨在玻璃窗外呼啸。
我在家静静待了一整天,没有去上学,没有吃饭,没有睡觉。
就这样呆着,并且深刻的思考一个词……
就把这个词,称为暴力好了。
我才高二,今年不过十七岁,这个本该阳光灿烂的年纪,而我活的像个迟暮的老人。
但是我终于等来了自己的阳光。
他叫刘超,一个从外班分到四班的人,他那么阳光,与我过着孑然不同的生活。
他的出现,成了我的避风港。
我承认自己依恋着他,因为这样,我会少受些欺负。
……
1998年9月30日,星期三,阴。
一切都变了。
之前的天使也变成了恶魔。
他故意接近我,就是为了最后的嘲讽。
他比那些施暴的人,更加可怕,他会将你带进温室后,再次踢进寒潭,直到你无力挣扎。
……
1998年10月26日,星期一,晴。
刘超,刘默涵,这两个名字,终将刻进我的心里。
你们将我的感情视如敝履,践踏着我的感情羞辱着我,你们都是一样的人。
……
1999年7月1日,星期四,多云。
高考终于来临。
我坐在教学楼顶楼,俯视着这个晦暗的世界。
我想大家都在努力朝向未来,而我却努力的奔向天堂。
身后有脚步声。
我想,要是她能趁机将我推下去该有多好。
可惜,她没有这么做。
我看了她一眼,是我同班同学素芳。
她啊,也是个懦弱的人。
之前也是被裴玲欺负的对象,只不过换成了我罢了。
她问我,“想跳下去吗?”
我点了点头。
她又说,“你知道为什么,她们会欺负你吗?”
我摇了摇头。
她继续说,“因为是我将你父亲的事透露了出去,而她们也专门挑你这样的人下手啊。”
我看着她为此而窃喜的表情,没有吃惊。
只是看着自己的脚尖。
想着,如果这样轻轻一跃,没有痛苦就好了。
……
1999年7月5日,星期一,多云。
距离高考不过还有两天,这两天学校腾出地方以备高考,而我已经无心复习。
我漫无目的在街上游走。
我想,我还是在留恋这个我曾生活了十八年的街道吧。
我碰到了秦荷。
她也染了一头的黄发,几乎变成了另一个裴玲。
我第一次开口质问她,凭什么这么欺负我。
她笑了笑,说乐意。
一句乐意,我整个人生被他们毁成了乱麻。
一句乐意,我就活该被他们任意欺辱。
可是凭什么!
……
1999年7月7日,星期四,雨。
高考就要结束了。
我会站在教学楼顶楼,看着等在校外的诸多家长,看着考生激动的跑出考场。
而我终将结束我的生命,摆脱地狱。
……
报纸上,仅仅摘录了赵慕阳的几篇日记进行报道。
可若是三年呢,那将是怎样的噩梦和回忆。
“一定是钟丽景回来报仇了……”
张勤颓废地靠坐在办公椅上,“她没有停止,她要让所有人为她的女儿赎罪。”
“现在还有三人没有遇害,能把他们档案调出来吗?”
付司邢保留了全部遇难人员的电子照片。
给张勤看过之后,便很快托人去办理了这事。
三个未到现场的人,分别是——
素芳,作为人民教师,现在本校任职。
秦荷,查出肿瘤,现在本市医院进行治疗。
赵诚:自己经营了一家早餐店。
现在为止,付司邢仍然感觉哪里出现了纰漏。
这几起案件之中,漏洞太多。
如果真是一个女人作案,光凭体力也不太可能实现。
可如果,现场还有另外一个力量型的凶犯呢?
如果真的有的话,那么这场犯罪行为就还没有停止……
付司邢瞳孔收缩,犯罪还没有结束!
“从第二起案件开始,整个过程起码要持续两个小时,如果是钟丽景一个人,那么她身上一定会沾染大量血迹,这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清洗的。”
“而且钟丽景在这场复仇案中,主要是监视这些人的行动,她不可能会消失太久。”
宗明和庞左,听了付司邢的话后,纷纷愣住。
“所以老付你的意思是……”庞左说。
“这会不会是一起多人作案,而且整起事件,我们都没有提到过赵慕阳的父亲,难道发生这种事情,她的父亲就能放任不管吗?”
张勤说道:“在钟丽景怀孕五个月的时候,赵阳就被关了进去,后来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被关进了监狱?”
张勤解释道:“赵慕阳的父亲名叫赵阳,是一名海员,因为当年引发了一场海难事故,被判了刑,具体被判了多久,我也不是太了解。”
“可如果他已经出狱了呢,这样就是两人在共同实施犯罪。”
“就比如第一起案件,如果是两人合作,钟丽景先用药物将裴玲灌晕,趁机将她带进二楼卧室。”
“而提前埋伏在屋内的赵阳,就可以实施犯罪,钟丽景也不至于消失太久,引来其他人的注意。”
“同样。第二件案件也能够说的通,即便是赵阳实施犯罪两个小时,也不会引来其他人的怀疑。”
付司邢急忙催促道:“老庞赶紧联系船舶公司,查一查这次游艇上的船员,究竟是不是他们员工。”
庞左立刻拨通了船舶公司电话。
不出片刻,他面色煞白地挂了电话,说道:“确实是他们员工。名叫赵学聪,今年54岁。因为其航海经验丰富,驾驶游艇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
“而赵学聪今年的工龄,已经有十年。这次海难事故中,船舶公司以为赵学聪遇难,便没再进行报案。”
“假如赵学聪就是赵慕阳的父亲,那这样一个角色,和钟丽景配合起来,就更加的天衣无缝。”
“而钟丽景,很可能在同赵阳相处中,耳濡目染了一些航行知识,在最后由钟丽景带剩余的人,前往风暴地区。”
“之所以是钟丽景去牺牲,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当年害死赵慕阳的凶手,仍旧在世间猖狂,需要一个力量型的人,来进行接下来的报复。”
“钟丽景和赵阳,在这起案件中,根本没打算活命,他们要的是让这些人赔命,所以根本不在乎执法者能否破案。”
真想似乎已经浮出水面。
而这时,一道机械的女声,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是一种能够提醒张勤吃药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