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是我编的，上面确实是这样写的。”
小麦忽然觉得有些头皮发麻，对这张纸，对莫德山这个人。
“我知道不是你编的，你又不认识里桑，编不出这样的谎言，何况这若不是大预言家莫德山的遗骸，怎么可能有此异象。”小音说道。
“这个大预言家莫德山很出名嘛？”
“我听闻他这一生只预言过三件事，前面两个预言——天外来客会在耶理火山喷发那一天，将地球据为己有。”
“那些吃人恶魔的武器，会让人类的血液发出红或黑色的光芒，都不差一丝一毫地实现了。”
“所以幸存者们仍饱含着希望，期待他那第三个预言的到来——当中央广场的光柱，吹响了反击的号角，恶魔终将被驱逐出我们的家园。”
“那我是不是应该带上他的左腿小腿骨？”小麦问道。
“带上吧。但里桑是不可能带领人类驱逐外敌的，他会死在我的手上。”小音咬着牙说道。
“你认识里桑？”
“他是我的继父，也是我的杀母仇人，我如果能从这里出去，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杀了他。”
小音顿了顿，忽然笑道：“你愿意帮我吗？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给你我的一切。”
她凑到小麦耳边，舌尖轻轻抵在小麦的耳垂，用极其妩媚的声音说道：“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小麦脸红了。
他感觉心跳得好快。
荒地没有这熟透的水蜜桃一样的女孩，她是那样特别，那样令人心动，所以他没有犹豫便点了头。
人类里，除了他已经过世的养父母，没有任何一位曾给予他一丝温柔善良的对待。
他又何必在乎人类的死活。
小麦拾起麦德山的左腿小腿骨。
那块骨头，到了他手里，便暗淡了下来，不再有光。
两个人向地洞深处接着走去。
路上，小音给小麦讲了关于她的故事。
小音不是土生土长的城市人，她出生在城南的荒地。
父亲在小音出生后，没多久便因流感去世了。
别怀疑，任何疾病在缺乏药物的荒地都是致命的。
她和漂亮的母亲，在荒地生活得十分艰辛，直到她们遇到了来荒地招工人的里桑。
里桑见到小音母亲的第一面，便成了她美貌的俘虏。
美人提出的唯一条件，便是带上自己年幼可爱的女儿。
谁又会拒绝呢？
可里桑对小音并不好，会因为握手时伸错了手，便赏她一记耳光。
会因为吃饭时发出没教养的声音，便一脚将她踹翻。
后来，母亲怀孕了，里桑买来了很多男童的衣服，也开始向人吹嘘，自己未来的儿子会有多么英俊。
万一是个女孩呢？
每当有人这样质疑，里桑便会大发雷霆，将那不会说话的客人，赶出家门。
可的确是个女孩，那婴儿的啼哭之声，宣告了母女俩的悲剧正式开幕。
从此以后，里桑再也没有了和颜悦色。
只要稍不顺心，便会对小音母女拳脚相加。
郁郁寡欢的母亲没过多久，就生了一场病，离开了人世。
而小音则被那狠心的继父，送去牢笼里试药了。
又走了一个多小时，面前终于出现了一条向上的阶梯，阶梯尽头是一扇木头天窗。
推开天窗，两人来到了一间小木屋中。
这小木屋位于地上，透过窗户洒进屋子里的余晖，证实了这一点。
小麦终于来到了城市之中，以自由之身。
他迫不及待地把脸贴在玻璃上，望向窗外。
街道上没有行人。
没有鳞次栉比的店铺，没有琳琅满目的商品，没有香气四溢的饭店，没有炊烟，没有鸡鸣狗吠，没有烟火气息，没有人味儿……
有的只有间隔几百米的，如堡垒一样的圆拱形建筑，和许多条延伸至圆拱内部的长长履带。
“外星人就住在那些圆球里，这些履带是给它们送食物的。”
小音叹了口气道，“也就是人类。这座城市只有几十个外星人而已，却有十几万人类。”
“大家谁也没有真正见过那些外星人，只是代代相传，听闻它们有着先进的科技，和压倒性的军事力量。”
“可是莫德山的预言里所说的光柱还没有出现，所以没有人愿意反抗，大家就这么沦为了残害同胞的帮凶。”
“你要怎么杀里桑？”小麦问道。
“用我的血。”
小音回答道，“先等到天黑，天黑了我们再行动。”
天很快就黑了。
那些幽冥萤火虫被小麦放了生，他又穿上了那件塑料布的衣服。
两人蹑手蹑脚地沿着街道一路前行。
好在，城市中并没有什么巡夜的守备，人们只是木然地执行着外星人的命令而已，其中并没有夜间巡逻这一项。
穿过了三条街，他们来到了人类的聚集地。
这些城里人，还住在很久以前的杂志中描绘的那种楼房。
密集的高楼之间，有几个闪烁着霓虹的平房。
“那就是城市中唯一的商店。”
小音指着那些平房说道，“我们还得往前走，里桑住在最里面的一栋别墅。”
说是别墅，其实也不过是比那些平房大了一圈的二层独栋建筑而已。
小音熟练地输入密码，打开了门锁，领着小麦走了进去。
房子里，只有里桑和他那不到两岁的女儿。
这一点，小音已提前知会过小麦，即便是人类的最高指挥官，也没有珍贵到需要护卫的地步。
人类的命，在外星人眼里，和猪牛羊这些牲畜在人类眼里没有任何区别。
要说有，可能就是人类要比那些牲畜聪明一些，好用一些吧。
小音的手里，攥着一根吸饱了血的针筒。
只要将这些血，喷到里桑的脸上，就能要了他的命。
他们已走到了卧室门口，看到了灯光映出的人影，听到了房间里的歌声。
是的，里桑在唱歌，他在唱一首摇篮曲。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爸爸的手臂永远保护你，世上一切，幸福愿望，一切温暖，全都属于你。”
里桑的怀里抱着一个女婴，他的脸上满是慈祥。
小音擎着针筒的手，渐渐垂了下来。
她会杀掉里桑的，但不是现在，她无法当着那女婴的面，杀掉一个父亲。
小麦默默地跟在失魂落魄，如行尸走肉般，离开别墅的小音身后。
一前一后，谁也没有说话，他们回到了那间木屋。
“抱抱我好嘛？”小音恳求道。
小麦用身体回答了她。
他抱得紧紧的，仿佛要把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