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唔~”
意识慢慢回笼的安雅,发出了挣扎的呜咽声。
“嘘!”
一只冰冷的、带着刺鼻消毒水味的手,突然覆上了安雅的嘴巴。
与此同时,一股陌生且压迫的气息慢慢逼近。
男人刻意压低嗓音,语气是惊悚的温柔,“别动,割破了就不好看了,乖,我不会杀你的。”
就在针筒插进皮肤的瞬间,窗户爆裂的声音,刺破了黑夜。
“汪汪汪汪”
在激烈的争斗声中,安雅趁乱摸到一把掉落的手术刀。
割断了绳子,把眼罩摘下来后,才看到是她的狗咬住了那人。
长时间的捆绑,让安雅四肢无力。
她跌跌撞撞,摇摇晃晃地跑了出去。
偏僻的郊区,马路上鲜少车辆。
此刻的安雅,就如迷失在大海上飘摇的孤舟,远处那若隐若现的光亮,就是她的桅灯,是她在夜幕下唯一的方向。
就在她快要触摸到光芒时,“吱——嘭!”
……
“叮铃铃~”
清脆的风铃声,在这个静谧的午后,懒洋洋地响起。
安雅觉得,来者应该是个行动迟缓的老人,或者是个悠闲自得的游客。
她抱起正在她腿上打滚的猫咪,从吊椅上起身,朝门口微微颔首,“你好,请问几位?”
乔逸晨缓缓松开门把,走近吧台,“一位。”
在无光的世界里,安雅成了个十足的声控。
对好听的声音毫无抵抗力,听到男人如大提琴般悠扬的声音,她的笑容更甚了。
“你先选一个喜欢的位置坐下,等下会有人过去帮你下单的。”
乔逸晨发现,虽然安雅面向自己,但双瞳却是失焦的。
清澈的眼睛,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如深藏井底的清泉般,纤尘不染。
乔逸晨走到角落的位置刚坐下,门口悬挂的风铃,发出了急促的声音。
安雅摸着吧台的边缘走出去,“清清,来客人了,先招呼一下。”
阮清身上还裹挟着烈日的余韵,她将提着的盒子递给安雅,“这个是芳姨给的蛋糕,新品,待会我们好好尝尝!”
安雅接过盒子,放在最近的一张桌子上。
小心仔细地拆开盒子,不疾不徐,动作熟练地将蛋糕拿出来。
“先生?先生?你要喝点什么?”
阮清伸手在乔逸晨眼前晃了好多下,那人才反应过来。
她狡黠地顺着乔逸晨的视线望过去,调侃道,“我们小雅超漂亮的是不是?”
乔逸晨收回视线,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冰美式,谢谢。”
阮清抱着菜单,蹦跶到安雅身边,叉了一小块蛋糕送入嘴里,“小雅,刚来那个小哥哥超帅的,那种禁欲系的男神。”
说着,她慢慢凑到安雅耳边,“而且他刚刚一直在看你,眼神超深邃的。”
安雅情不自禁地抿了一下嘴,没有色素添加的嘴唇,如果冻般水润,“那你说,我给他送蛋糕,会不会太冒昧了?”
“不会,他点了美式,配上这个樱桃酒味浓的黑森林蛋糕,刚刚好!”
安雅把阮清赶回吧台。
她则挑了一个花纹精致的小碟子,切了一小块蛋糕,给乔逸晨送去。
店里的构造安雅了然于心,即使不用导盲杖,她也能无误地走过去。
“你好,这个蛋糕是小镇上那个面包店老板送的,要试试吗?”
安雅将蛋糕放下。
在桌旁停留了两秒,都不见他邀请自己坐下来,决定再主动一次,“你是来这里旅游的吗?”
空气又凝滞了三秒。
就在安雅觉得,自己自作多情,要转身离开的时候,那把大提琴又拉奏了起来,“你有时间吗,方便坐下来聊聊吗?”
聊了几轮,安雅了解到,两人都是帝都人。
都曾就读于同一个美院,乔逸晨比安雅大两届。
只是安雅在大一失明后,就退学了,治疗一段时间后,来到这里静养。
与阮清一见如故,便合伙开了家咖啡店。
而乔逸晨则是在大三的时候,去了伦敦进修。
“可以问一下你眼睛……”
闻言,安雅脸上蓦地浮起一层暗淡。
但转瞬即逝,又恢复成那番神采奕奕的模样。
“两年前,出了场车祸,医生说是什么神经压迫,角膜受损什么的,但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再过段时间,做个角膜移植手术就好了。”
阮清在一旁,默默看着这俊男美女相谈甚欢,只觉得两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等乔逸晨离开之后,阮清就迫不及待贴到安雅身旁,“怎样,我什么时候能吃上喜糖?”
“别闹!”
安雅没好气地用肩膀拱了一下阮清,阮清也拱回来,你来我往,俏皮可爱。
安雅虽然没见过阮清的样貌,但在她的脑海里,已经有个大概的模样了。
阮清应该是高高瘦瘦的,偏黑,因为她总是喜欢骑着单车,在镇上到处窜。
她大大咧咧不拘小节,时常“忘记”安雅是个盲人。
经常载着她去海边看日落,去花店看插花,去村长家看皮影戏。
也正是因为这样,安雅才越发喜欢阮清,阮清不像她父母那样,小心翼翼呵护她,生怕戳伤她的自尊心。
安雅其实想要的,就是大家把她当正常人对待。
不需要刻意避开某些话题,不需要给予她怜悯。
……
出了咖啡店,乔逸晨直接回到客栈。
他从旅行箱里拿出一个黑色的皮包,打开后,是满满一卷的雕塑刀。
他从书里抽出一张照片。
修长的手指,捏着一把泛着银光的尖锐小刀,将照片上女孩的脸,割了下来。
他的表情是如此的虔诚,仿佛是在雕刻一件极其珍重的艺术品。
而眼里的火焰,又将那张脸燃烧殆尽。
……
乔逸晨连续几天,都会到咖啡店里喝一杯冰美式。
这天,他刚到门口,就闻到店里溢出了一股复杂的香气。
似是浓烈的茉莉花香。
细嗅后,涌入丝丝薄荷的清,模模糊糊还有点茶叶的甘香。
他走进店里,只见安雅面前的桌上,有几十个大小不一的小罐子。
两个年轻人很快就熟稔了起来。
他自如地坐到安雅对面,“是在调香吗?”
“天气开始闷热了,准备做些香水瓶给大家送去,清清淡淡的味道,放在渔船上或者家里,能舒缓身心。”
乔逸晨观察到,安雅很喜欢笑。
她说话时,嘴角也是咧着向上的,所以声音里,总是带着轻快愉悦调调。
……
海城很小。
一个靠海的小地方,街坊邻里都很熟络。
要是哪天船长大丰收,第二天大家醒来后就会发现,门口有水桶装着的海鲜。
蛋糕店的老板娘,总喜欢弄些新鲜玩意,总会在门口放个大喇叭,说有免费试吃。
奶奶们喜欢腌东西,一年四季各种酸萝卜酸豆角泡菜,想吃都可以直接到院子里的缸里去拿。
“我来这里大半年了,大家都对我很好,我看不见东西,不能帮着他们做点什么,就只能送给他们这些小玩意。”
安雅说着,从包里掏出一个淡蓝色的玻璃瓶。
“这个是给你的,你不是说睡眠质量不好吗,我以前失眠的时候,就是闻着这个味道入睡的,你拿回去试试看。”
乔逸晨眉头微微蹙起,双眸的幽暗逐渐聚拢。
盯着瓶子好一会儿,才伸手接过,待人有礼的他,这次竟连谢谢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