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赢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如穹顶的天幕上一片繁星闪烁,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恶梦,突然反应过来似的大叫了一声:“阿钥。”
南宫钥刚往往篝火里丢了几根木柴,听到这惊慌失措的一声大叫吓了一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扑了过去,一把捂住孟赢的嘴,瞄了一眼一旁神色未变的泽弘。
正眼神迷离的人一下转动眼珠,看到是她,张开双臂就将人往怀里使劲一带。
南宫钥的手一下从孟赢嘴上松开,就听到孟赢慌乱的声音:“是我没有护好你,我真是……真是……”
一只修长的手摊着一片大叶子伸了过来,叶子上摆着几块烤熟了的肉块。孟赢一愣,抬头看向正含笑望着他的泽弘。
南宫钥双手接过递到他面前:“师兄,没事了,没事了。来,泽弘大哥烤的兔子,好吃着呢。”
孟赢眼中的惊恐慢慢淡下来,看清楚自己所在何处不好意思地接过来,闷闷地对泽弘道:“谢谢啊。”
看着他不怎么提得起兴致,南宫钥忙挨着他坐下来,捡起一块肉往他嘴里塞:“师兄,全靠你呢,要不是你我都要放弃了,就是因为你,所以我才无意中将那困局解开了。”
孟赢看向她,南宫钥乖乖巧巧的一笑:“谢谢师兄。”
嘴里的烤**出香味,孟赢转过头去假装嚼肉,心里头却泛起一股暖意。
南宫钥看了看又回到篝火边割兔肉的泽弘,附到孟赢耳边:“师兄,那金书就在那个地洞处,在幻境中我看到了。”
孟赢猛地回头看她,本想说点什么却碍于嘴里那一大块肉,好不容易吞了下去,看了看周围的情况:“这是樱林?”
她点头:“虽说是没事了,可是我又不敢确定,还是在这里等着你醒了再说,师兄,你看明天要不要去找一找?”
孟赢抬眸往杯举村方向看过去,轻松地一笑:“确实是没事了。”
“还是孟大师傅的功劳。”泽弘又递上来一包烤肉。
孟赢大方地接过来:“也全靠我家知了了。”
我家?泽弘挑挑眉,南宫钥不明所以的笑着,对于师兄难得的夸奖很是受用。
又吃了一块肉,孟赢问了问南宫钥在他晕迷前后她发生了何事,她便挑捡了一起关键的讲了。说完这些,孟赢已经将那两包肉全部吃完。
本想再同南宫钥说一会话,却又看到坐在一旁的泽弘,又看了看不停打哈欠的南宫钥,只能将到嘴边的话全数吞了下去。
指了指一旁:“快去睡吧。”
南宫钥正有此意,刚刚安抚好孟赢,听他这一说便点了点头,缩到一边倒头便睡。
秋日夜里的凉风一吹,孟赢打了个哆嗦,但还是义无反顾的准备将外衫脱下来盖在南宫钥身上,往身上一摸却是大吃一惊,低头一看,自己只着了一件内衫,怒道:“我的外衣呢?”
南宫钥缩了缩,假装没听到,翻了个身。
泽弘的声音从另一处飘来:“我从地洞找到大师傅时就是这个样子了,莫不是打斗中被鬼物弄坏了吧。”
孟赢疑惑地想了想,虽说明显不符合逻辑,却又找不到其他可能,打了个哆嗦往火堆那边挪近了许多,也倒在地上闭目养神起来。
秋夜绵长,一夜无语,只有一堆明火中时不时扑进一只小虫子,发出“啪”的一声。
第二天一早,南宫钥被泽弘叫醒,揉着睡眼惺松的眼睛嘟囔着:“干什么这么早叫我。”
泽弘好笑道:“孟大师去杯举村了,趁着这会有些空闲时间我帮你把容易好。”
她眨了眨眼睛,显然还没有从瞌睡中清醒过来,倒也是听了他的话像是找到了一个合理再睡一会的理由,将眼睛一闭仰脸往泽弘面前一凑。
他看着那张小小巧巧的莹白面孔,笑了笑,从怀中掏出药水,轻轻地在她脸上描画起来。
南宫钥的脑子慢慢的又像是被糨子糊了般的迷糊起来,身子歪了歪往前扑去,头猛地向下一叩,将她激得清醒了过来,头却已撞到一个结实的东西上。
她用手一撑,忙慌慌地抬头,看清了那是泽弘的胸膛,再抬头看了看他似笑非笑的脸,耳尖一红,将手收回,揉了揉鼻子:“弄好了吗?”
“嗯,好了。”他点点头:“可你这样子也不是长法。”
她想了想:“没事,再等过个几年,我的样貌也会发生些变化吧。”心里想着,或许那个时候南宫钰已经离世那人不必搜寻她了,也或许这天子已换了另一人了。
左右一看:“我师兄呢?还没回来吗?”
泽弘找了个地方坐下:“再等等吧,要不我去找找他也行。”
“不用了,你陪着我吧。”南宫钥知道孟赢一定是去找金书了,也一定不想让别人知晓这件事情。
他看了她一眼,眼中一丝光一闪而过,平躺在草地上看天空中云卷云舒:“你有没有想过,这一辈子想怎么过?”
这样莫名其妙的话?南宫钥转头看了看他,也学他一样平躺下去。头上清风带着树叶沙沙作响,蓝天白云让人好不惬意。她笑了笑:“想过啊,我做了两手打算,要么努力成为宗师,不过依我这个资质可能这只能仅限于幻想,实在不行我就去寻个山青水秀的好地方隐世而居。”
泽弘偏过头看她:“没想过找一个人,成一个家?”
找一个人成一个家么?倒真是没想过,经过这么多事,真心觉得情之一字确实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强求不得,便随心所欲好了。
这世间虚假的东西比真实的多,有时候世人自己都搞不清自己想要些什么,想要同何人一起,必竟能吸引人的东西太多,比如一张好看的脸,一个虚无的好名声,一个堆金砌玉的富贵家庭……
她可不就是看中了那人的一张好皮囊吗,不过平心而论,那人也确实是有能力的,但这也不能说他就是个良人,至少于她不是。那感觉像三月的烟花,绚烂又短命,回头再想一想,年少情动其实与看中一件衣裳求而不得,看见一朵妙花又无法攀摘的感觉差不多。
那不是真正的爱,她早已想通,可每每一想,总是还是忍不住想叹息一声。
想着如今这动荡不安的世态时局,心中默默摇头,似乎已可预见那遥远的未来,若是到了那个时候,也不知她的家人会是个什么下场。
目光随着天空中的白云浮动明明暗暗:“成家么?没想过。”
笑这情之一字何其可笑,笑自己明知可笑却还是对救她之人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可走过白梦语的这一生,却又让她觉得,若得一心人,此生便也无憾事了。
不过对于她来说,还是不触碰这一块的好。她如今不过是苟活于世而已,还妄想人心。想到这里,心里又是对自己的一顿嘲笑。
“没想过?”泽弘笑道:“那现在想想也不迟。”
她偏过头去看他,那眉目确实动人,可惜已经有了个准心上人。不过这样也是最好的结局,若是没有,岂不让她的心思会更加肆无忌惮的肆意生长。
报以一笑:“我说过终生所求是成就自身,要不就是归隐山林,情之一字早已与我无缘。”
他笑道:“你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转回头看向天上,她明明再过一月就十七了,不过她这副样子,作为男孩子来说至多不过十四岁左右,她说出这样老成的话来,倒确实不像这个年纪的男娃娃。
不知道怎么说,便不再理他。
过了一会,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去:“你什么时候走?”
他似乎有些不满:“你就这么想我走么?”
她摇摇头:“我不想你走,但是你还是要走不是吗。”真诚地笑道:“不过你我二人兄弟情谊不会随这山高水远有所不同,他日你成亲之时,我定要上门讨要一杯喜酒的。”
他面目沉静,看了她半晌,勾起嘴角,声音中也带也一丝笑意:“你当然要来,不然这婚礼要如何办得起来呢。”
南宫钥点点头,就听见泽弘笑意满满的声音:“如此,我们就算约定好了。”
她闭上眼睛,感觉着拂面而过的丝丝凉风,轻轻开口道:“嗯,约定好了。”
“喂!干什么呢!还在睡?”孟赢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南宫钥猛地撑起身体,看着孟赢一身中衣上全是炭灰,狼狈得像个疯子一样从远处快步过来,也没见到他手中有什么金光闪闪的东西。忙跑过去小声道:“没找到?”
孟赢提了提包袱,又仔细看了看她:“你这……又变帅了啊。”
南宫钥眼睛发光地瞄着那个包袱,脑中将老宗师感激她的话想象了一遍,嘴角止不住地往上翘。
看她这个样子,孟赢将包袱往身后带了带:“你这是个什么表情?”
她用手肘碰了碰他:“师兄,你说师傅会不会把那书皮上的大宝石送给我?或者我向他讨要他会不会给我呀?”
孟赢哀其不争地叹道:“说起来也不是苦过来的孩子,怎么就掉进钱眼里了呢。”
她脸一沉:“我看你这个样子,多半师傅是不会送我吧?”
“没什么会不会的。”他拉开包袱的一角让她看了看:“只有这些金书页了,书皮上也没有宝石。”
“不可能!”南宫钥大喊一声,引得坐在地上的泽弘向她看去。
她捂了捂嘴,着急道:“师兄,你找清楚了没有?那个可以换好多钱呢!”她说得咬牙切齿,恨得不拿手去掐他。
孟赢将她的爪子挥开:“我怎么会没有找,我找得可仔细了,你看我这个样子,里里外外的东西都被我翻了个遍,差不多算是掘地三尺了。”他想起了什么似的,“哦”了一声,从怀里掏出来一对沾着炭灰的青色鸳鸯玉佩,其中一只有两处断痕,用黄金包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