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些案子,我翻不了。”祁时见的声音透了坚定,“不过只是暂时。”
“外祖公做错许多事,但有句话是对的——要想拔树,就必须修其枝叶。树,不止一棵,剪枝裁叶,我需要时间。此时不翻,不代表今后永远都翻不了。”
“天下是百姓的天下,江山是祁家的江山,容不得小人肆掠。”
少年呼了口气,正色道:“今日,我在令尊堂墓前发誓,总有一天,要让那些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到那时,我回来娶你。”
竹叶簌簌作响,将这句话巨细无遗地送进蒋慎言的耳朵。
祁时见终于将视线锁在她脸上,好像知道她会去读他的真心,便坦然以对。
两人视线相着,谁也没有动摇一丝,连风都无法从中穿过一般,就这么过了许久。
这次,蒋慎言没有躲闪,只是在片刻后,轻笑了一声。她忽然说:“定情是要给信物的,你空口白说,如何算数?”
少年一怔,万没想到对方会提起这个来。他哪里有经验和预备呢?喜欢人都是十几年来头一遭。只得慌忙说:“啊,这个,你要什么?我可取来。”
向来老谋深算的少年郎突然手足无措,没了平日的从容沉着,如世间万千情窦初开的少年一般模样,恨不得将自己的全部奉上。
见他这样反常,蒋慎言更耐不住笑意了。
祁时见这才察觉,不禁窘然。“你莫要戏弄于我了。”可又不由得喜上眉梢,对方提了要求,自然就该是应下了。
女郎故作正经。“我是认真的,我要信物。”
“何物?”少年也弯了嘴角。
“你要当皇帝了,身外之物于你都算不得什么,让我想想……”蒋慎言边说边盯着他上下瞧。
被这么一双琉璃一样的眸子盯着,祁时见的心像被什么给紧紧揪住了,难免紧张,不知不觉便红了耳根子。
忽然间,他凤眼圆瞪,只觉嘴角拂过一羽,留下柔软与温热,又悄然而逝。
自幼习武的警惕本能,在此刻竟动也不能动,好像这人给自己施了定身咒,连同脑子一起冻住了,唯独剩下心脏,咚咚地好像要炸开。
“嗯,现在你不能抵赖了。”女郎分明红得像熟透坠枝的柿子,却故作镇定模样,“有我爹娘见证的。”
蒋慎言逞了强,转身就想逃走,但屁股还没起一寸,半个身子就一沉,歪到了那人怀里。
不管是腰肢还是后背都被牢牢箍着,险些要断了。
女郎慌张连连,视线不停往墓碑瞟。“你……这可是是我爹娘面前。”她还不知自己此刻从头到脚有多烫,有多红。
祁时见的声音闷在她颈窝中,笑意混着呼吸,把她的肌肤快烘熟了。
“你也知道?”少年几分揶揄调侃,“说得对,有见证者了,要算数。你现在道心不稳,心不诚可不准皈依,等着我。”
女郎再难抬头,只好也埋起来,微微颔首。
夜风拂过竹林,越过山壁,吹向远处的安陆城。
第二天,迎驾仪仗浩浩荡荡踏上返程,车马人数翻了数倍。历时三月半,于七月中到达京城。
七月末,新帝继位,祭天地,拜宗庙,大赦天下。
十一月,提湖广布政使司右布政使文承望入京,任左副都御史,两年升迁都御史,司纠劾百官,提督各道,明察断冤之职。
次年改年号“瑞定”,正宗之争引大礼议。持续三年,以万新知告老辞官为终,内阁重洗,少年天子终大权在握。又两年,安国公蒋察解甲归田。同年,荣太后病逝,生母蒋太后独掌后宫。
瑞定二年,科举如常,安陆府举子左瑞摘得头甲。同乡相嘉荣以二甲及第,结束近三十年的科举之路。二人入翰林院三年,后同入户部,提赋役合一,户田改制。
瑞定四年,举国清剿无为教,斩反贼数百。
瑞定六年,三月,少年天子脱稚长成,万寿节后,折返回乡,修父陵,免田税,翻旧案,平冤追罪。
四月回京,立后。
帝后数十年伉俪情深,结缘之路颇具神奇色彩,为百姓津津乐道也。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