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对今泉来说最好的消息,就是他的挚友们全员安然无恙。
在模模糊糊听完藤峰的汇报工作后,今泉捏着那叠薄薄的纸张,另一只手按在了一个名字上。
“去查他。”
今泉的指尖触及的名字是‘柳生冬’,也是这场爆炸里,唯一死亡的人。
“是。”藤峰领了命令离开,在从今泉的看护病房离开后,他在转角遇到了降谷一行人。
藤峰皱眉,但少见的没说什么。
他们擦肩而过,连眼神都没有触及的,朝着不同的方向行进。
降谷敲响了今泉所在病房的门,在走到门口的时候,降谷几乎是一眼就停止了视线的移动,坐在床上的青年皮肤很白,昏黄的阳光似乎穿透了他的身体,斑驳的落在地板上。
透明,破碎,好像即将在下一瞬化为碎星,消失在阳光之下。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了。
降谷抿着唇,直到身后的人推搡他,他才恍神,走进了病房里面。
今泉察觉到有人到来,冷漠的眼眸抬起,又在视线笼罩来人之前冰雪融化,这双琉璃一样的眼眸回暖,闪闪发亮。
因为镇定剂的效果还没过去,今泉没办法强撑着身体起身,最多抬头,对着好友们扬起笑脸。
诸伏第一个上前,抬手摸上了今泉的脸,指尖的触感微凉,很软,就像是布丁,只需要轻轻一戳,就会因为受力,duangduang的晃动。
脸颊被捏到变形的今泉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今泉晃晃脑袋挣开猫猫不安分的手,疑惑的发问:“你们不需要等成绩吗?”
松田猫猫审视的视线短暂消失,他嗤笑一声,毫不客气的解释道:“学校都没了,我们去哪等成绩,在医院待着就行。”
今泉眨眨眼睛,稍稍处理了一下这句话的主要内容:“这样啊,那我们岂不是今天就能搓一顿了?”
满脸严肃的伊达挤开欲往前扑的萩原,眼神锐利,带着浓浓的不赞同。
“你的情况我们已经问过八月先生了,还是好好休养吧。”
今泉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打击,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出意外的话,整个假期我们都会陪着你养身体的。”
伊达一锤定音,直接锤死了今泉渺茫的希望。
眼见今泉哭唧唧,萩原满脸心疼的凑了上来,和诸伏如出一辙的捏住今泉的脸,泪眼婆娑道:“hagi酱会监督你的,所以搓一顿什么的想都不要想。”
今泉眼神死:“hagi你是懂安慰的。”
“耳朵的问题严重吗?”诸伏指着自己的耳朵,猫猫的眼睛里满满的担忧。
摇着脑袋,今泉健气的笑着:“其实还好啦,只是有一点点听不清。”
松田毫不留情的拆穿:“只是有一点点能听清吧。”
今泉:“……”小阵平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没有礼貌诶。
似乎是看出了今泉在想什么,松田冷笑:“他们又不是傻子。”
今泉轻哼,但眼睛的余光还是忍不住看向了好友们的脸,果不其然的,全员黑脸。
发现事情毫无转机的今泉泄气,蔫头蔫脑:“我知道了。”
“好孩子好孩子。”萩原摸摸今泉的脑袋,笑容灿烂了起来,“虽然喝酒是不可能的了,但是~~~”萩原长长的拖着嗓音,在今泉的面前卖了一个关子。
今泉被他引的着急,忍不住问道:“hagi你倒是说啊,话说一半会阳……”
萩原眼疾手快的捂住猫猫的嘴巴,笑容里带上了几分威胁。
今泉:……
诸伏善解人意的为今泉解惑:“研二是想说,虽然haru喝不了酒,但是可以吃的甜点还是不会少的。”
今泉的眼睛一亮,瞬间也不怂唧唧了,小小的咬在萩原的手上,在幼驯染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自己的时候,今泉双手环胸,一脸反派样:“没想到吧,我还有hiro。”
萩原哼唧两声,暗自和诸伏交换了一个眼神,接收到眼神示意,诸伏问今泉,想不想出去晒晒太阳。
今泉嘴边的笑淡了下去,他向来不喜欢在好友们的面前过度的伪装自己。
“我自己的身体情况我了解,你们没必要这么小心翼翼。”
一时间,病房内的温度好像降到冰点。
“一定没事的。”一直没开口的降谷直勾勾的看着今泉,一双紫灰色的眼睛里,隐隐有着几分笃定……以及偏执。
今泉诧异,有点被这种眼神灼烧到。
错开了视线,今泉将手里的文件按顺序放好,主动转移了话题:“班长,麻烦你帮我把资料放到桌子上可以吗。”
伊达离今泉最近,所以今泉拜托了他。
但桌子仅仅离今泉的手边不过一米,今泉说出这句拜托的时候,自己又在思考什么。
好不容易能像一个人,像一个正常人,自由的行动,却又再一次经历这种变故。
今泉见他们没有人说话,噗嗤笑道,打破了僵硬的气氛:“真是的,那么多年我都挺过来了,再等几个月,还是没问题的。”
“只是如果你们陪着我的话,又要麻烦你们了。”
无风的房间里,空气重新开始流动,冻结空气的氛围,也在缓慢的消失。
警察学校被炸固然是大事,但炸的时间段很微妙,那个时候,刚好是学生们等待成绩的时候,所以这次的事件,并不影响他们足够评判人生未来的成绩。
所以接到通知后,几人全都被今泉赶出了病房,去新的集合点认领成绩。
好友们不在的病房很冷清,就好像冰点的温度又重新回来了。
但总有人会打破这么揪心的场景,青年不该被这种窒息的氛围环绕。
藤峰把新调查的内容做了整理,在分好类别后,才呈现到今泉的手里。
今泉蹙着眉看完了所有资料,有些不耐的揉起了太阳穴的位置:“不是这些,查他近期和谁见过面,哪怕一面之缘,连话都没说上。”
一个平民从哪里搞来的那么多炸弹呢,只有一个答案,有人在背后帮他,或者说,他和某人做了交易,而这个交易,极大的可能是,摧毁警校的档案储存室。
是的,藤峰已经调查出了炸弹的具体安放位置,每个炸弹的安放点都不一样,有的甚至安装在了距离储存室最远的体育馆里,但那些都是掩人耳目的做法。
不论是体育馆、宿舍楼、教学楼,还有一些比较重要的器材楼,都没有像档案室一样,被全方位的,无死角的,爆破成碎末。
对方似乎很怕档案室摧毁的不够彻底。
今泉的脸色渐沉,不祥的预感在刺激他的神经。
藤峰看着今泉忍耐的模样,先是手快的拿走了今泉跟前的所有文件,时间紧迫,他没有做档案储存,所以这份资料不能让状态有异的今泉毁掉。
在藤峰放好了文件后,仅仅数十秒,今泉额角的青筋就明显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脸上尽是隐忍的神色。
这种状态,很接近今泉之前的状态,无意识追随死亡,和潜意识创造死亡,只是现在的今泉好像有了那么零星的理智落进了潜意识层,所以他在忍耐,忍耐着,让自己不去做什么过激的行为。
哪怕不是为了自己,就当是为了他们,就当是为了他的后代。
只要核心不是自己,今泉总有办法撑的更久一些。
藤峰没有耽搁,病房里存放的一支抑制剂已经被他打进了今泉的身体里,但效果似乎不是很明显,所以他按了呼叫铃,只是要等一会。
八月急匆匆的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脸上见了血的藤峰。
镇定剂离手,又在下一秒落到藤峰的手里,藤峰的动作很粗鲁,只因为当务之急是将药剂打进今泉的身体,不然这么下去,糟蹋的还是今泉自己的身体。
在今泉安静下来后,藤峰擦去了脸上的血,眼眶有些红。
八月僵硬的看着他,有些慌乱:“你、别在我眼前哭啊。”
藤峰不理他,默默流着眼泪,拿了绷带给今泉的手指包扎,他脸上的血不是他的,是今泉把指甲扯断后迸溅的血。
强硬的使用抑制剂,是他除了最开始见到今泉的时候,唯一的一次粗鲁行为。
“我会处理好后面的事的。”藤峰面无表情,如果忽略他红红的眼眶,和还在滴落的泪水,那这双冰蓝的眼眸确实杀伤力十足。
八月没说话,不过他知道,这件事不需要他家少爷再去思考了。
“我会治好少爷的。”一道女声从门口传来,随后入眼的是一袭白大褂,白大褂的每一颗扣子都被扣好,看得出来她是一位穿着很严谨的女士。
来人是朝日奈六月。
“嗯,但是先声明,在我这里不能以身试药。”八月摆摆手,错过六月,从病房里走了出去。
藤峰应了一声,紧跟着八月的脚步,和六月擦肩而过。
柳生冬的事很简单,就连理由也是。
他的爱人是那场任务里的诱饵角色,一位很出色的女警,只需要稍等几天,就会晋升警部补,成为一位功勋赫赫,一位最年轻的女警部补,她会前途无量。
直到接手友成信胜指挥的任务。
柳生冬的爱人,春野朝雾,成为了被折去双翼的蝴蝶。
以上,是警方对民众的说法,他们尽力的,把柳生冬塑造成一个被仇恨冲昏头脑的男人,而这个说法因为对警视厅太过无利,让绝大多数的民众信服。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警方只是在掩盖,掩盖体系的漏洞。
他们竟然招了一个不折不扣的犯罪分子进了警视厅,还成为了一个年仅三十就是警部补的警察。
比起前者解释引起的一时间的风口浪尖,这件事的真相一旦暴露,将会撼动警视厅在日本的根基。
因为这件事颠覆了他们的体系,说明了他们上百年来的制度存在巨大的漏洞。
最严重的是,内幕的暴露会让警视厅牵一发而动全身。
在早些年的时候,警视厅是极其黑暗的,就连现今最有话语权的今泉氏当权者都是当年的受害者,没有人希望那段历史被揭露,尤其是当年的那些人。
不论警视厅还是警察厅,当权的还是那些有些岁月的人,换句话来说,现今掌权的人,还是当年的那批人。
这件事涉及到太多的弯弯绕绕,甚至牵动了那个组织,为了国家不进入惶恐的状态,他们别无他法,只能失小保大。即便这样了,也有人不甘心。
降谷和八月打了一声招呼,就来今泉的房间里待着,他坐在看护椅上,身上的衣服还没有换,还是那身整齐的制服,只是胸前多了一枚勋章。
降谷自己也有调查,尽管现在他的手段还有些无处可施,但他的能力是毋容置疑的,他目前能力虽说有限,却足够他掌握浅薄,却极其重要的信息。
比如,这次的事件,牵扯到那个组织。
降谷摸着自己胸前的勋章,片刻后,将它解了下来。
勋章有些重量,拿在手里有些沉甸甸的,勋章的表面光滑,镀着一层浅淡到失色的金,触感很凉。
降谷扒拉今泉的手,一时间有些分不清今泉的手,和吹了风的勋章,哪个更冷。
降谷沉默的坐着,一直坐到窗外再也照射不进一抹光亮。
感受着手里的勋章温热,以及今泉被自己的体温带起温度的手,降谷郑重的,将勋章放在了今泉的手里,又为今泉掖好了被子,调高了空调温度。
降谷是静悄悄的离开的,最开始没人知道,降谷会失踪一整个假期,而他唯一留下的,只有今泉昏迷时,莫名出现在他的手里,象征着第一名的勋章。
一整个假期,几人的关系就像是出现了隔阂,一层薄膜似的隔阂,但刀枪不入,不论怎么做都没有办法破除。
未来的考量很难,明明已经全员确定了目标,他们却陷入了无尽的迷茫。
先是降谷,又是诸伏,不过三五天,两个人像是从这个世界上销声匿迹,但仅仅一个假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