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锐的察觉到视线,今泉扭头顺着视线望去,看见的是诸伏高明有些走神的模样,还有那张隽秀又苍白的脸。
和早上的憔悴模样不同,诸伏高明此时的脸色惨白,呼吸节奏也有些凌乱,是明显的晕车症状。
今泉向铃木次郎吉借了一下他的随身医师,医师很干脆给了他一瓶,风油精。
……有点接地气。
不得不说身边跟个医师确实不错,二月虽然会各种的急救手法,但终究不是职业医师,要不要专门培养一个……
今泉将风油精递给诸伏高明,诸伏高明虽然愣了一下,但还是接过了风油精,并道了一声谢。
抱着几瓶矿泉水走来的萩原千速默默缩小存在感,她忘记诸伏前辈和haru弟弟都是第一次坐她的车了。
在诸伏高明涂好风油精的时候,萩原千速悄悄跑到今泉旁边,递给了今泉两瓶矿泉水,小声道:“抱歉啊haru弟弟……诸伏前辈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haru没事吗?”
今泉轻轻摇头。
萩原千速见他脸色不错,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歉意的多说了几句抱歉的话。
萩原千速:“这个拜托haru弟弟给诸伏前辈了。”
今泉:“没问题哦,千速姐。”
萩原千速感激的看了今泉一眼,临走前又拿过了今泉手里的矿泉水,在今泉疑惑的眼神中爽快拧开。
今泉:……
就在今泉还在欺骗自己,是千速姐愧疚所以给高明哥拧瓶盖的时候,只听见萩原千速说:“haru弟弟的手指看起来又细又嫩,拧盖子的时候擦红了就不好了。”
知道萩原千速说这些话只是安慰自己的今泉含泪道谢:“…多谢千速姐。”
萩原千速微微一笑,然后在诸伏高明转过身前飞速溜走。
今泉叹气,感叹千速姐和记忆里简直一模一样,真是一点也没变。
还是那么怕和上司碰面。
见诸伏高明的神色稍稍缓和,今泉举了举手里的水示意,随后道:“高明哥先喝点水。眼下这个情况我们也只是瞎担心罢了,要保存脑力思考之后的事呀。”
诸伏高明拿走今泉举起来的那瓶水拧开喝了一口,低声道谢。
今泉摇摇头:“是千速姐送来的水,想表达一下歉意,只是见高明哥在抹风油精就没有打搅。”
诸伏高明思索两秒,下意识环顾四周找萩原千速的影子,果不其然看见那个飒爽的后辈在分发矿泉水。
诸伏高明:“有心了。但还是谢谢haru。”
今泉应下,顺便露出了一个软乎乎的笑容,冲淡了方才的凌厉。
诸伏高明看着今泉那张看起来软乎乎毫无攻击性的脸,叹了一口气,揉了揉今泉的脑袋。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今泉呢,亦或者两个都是?
还是这副模样更适合他。
对讲机的灯光闪烁,今泉眼睛一眯,下意识按住了接听键,将对讲机放在了耳边,软绵的形象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现在的他,仿佛还是那个闻名警界的总指挥。
诸伏高明收手,安静的站在一侧没有打扰今泉,心底有着一种很微妙的信任感。
当然,在今泉下达指令的时候,他该拦还是会拦的。
只是诸伏高明皱了皱眉,爆处班的总指挥去哪了。
今泉:“说明情况。”
对面没因为总指挥的声音不对而停止汇报,他们没有浪费时间的资本,「这里是樱满,22楼北侧男性洗手间发现水箱炸弹,炸弹时常足够,但需要联合拆除,请求支援,over。」
爆处班通话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他们会报上自己的姓名,防止被炸的灰都不剩的时候还能被认出来是谁,还能录下来让亲人爱人听一听他们自己念自己的名字,而不是一串编号。
爆处班的每一句通话都是有录音的,因为任何一句话都可能成为他们的遗言。
虽说每次出警都会写遗书,但大多人还都是会教白纸的,也正因此才有人想出了这个点子,留个口述的遗言。
结束了一个信号通话,今泉直接联系下一个,他从来不会浪费每一秒的时间,因为这对爆处班的成员来说,浪费时间就是浪费生命,各种意义上的浪费生命。
今泉:“鹤田指挥接收,收到请回答。”
「这里是鹤田。」
今泉:“汇报情况。”
「这里是19楼北阳台处,排查结束,未发现炸弹以及可疑人员,over。」
今泉:“现在前往22楼北侧洗手间,协助樱满警员拆除炸弹,走你最右侧的逃生通道。”
紧接着的是好几道指挥命令的下达,今泉无一例外,将他们的名字和位置一一对应。
直到最后一条指令下达,今泉才缓缓放下了手里的对讲机,见周围的人都看着他,他也没什么反应,毕竟这种视线都已经是他的常规了。
最后一条指令是,一定要把炸弹拆死,所有的线都剪断,哪怕已经灭屏。
今泉拧着眉问一旁的警员,“爆处班的总指挥呢?”
“刚才跟着一起进去了,爆处班人不多,排查几十层大楼还是有点来不及……”
今泉揉了揉眼角,知道这不能怪谁,毕竟在爆炸物处理班工作,真的是一不小心就会失去生命,这也是爆处班工资高额的理由。
发觉今泉的嗓音有些哑,诸伏高明轻声提醒:“喝点水润润嗓子。”
今泉点点头,拿过了腿上放着的矿泉水一拧,没拧开。
没拧开?
啊???
今泉有点懵的看着手里的矿泉水,这瓶拧不开,那他给高明哥的那瓶岂不是是拧开的,难怪高明哥刚才跟他道谢。
今泉咬咬牙,但奈何手指擦滑拧不开。
诸伏高明看见今泉的手都红了,伸手拽了拽今泉手里的矿泉水,但没能拿过来。
诸伏高明面露疑惑:?
今泉的眼角有点红,不知道是羞的还是尴尬的,“我自己来就好。”
今泉往毯子上擦了擦手心的汗,又试着拧了拧瓶盖,不过这次拧开了,幸好没出太大的糗。
见今泉拧开了瓶盖,诸伏高明又安静的捧着自己的那瓶水,守着对讲机,等待大家的好消息。
等待的时间异常的煎熬漫长,今泉觉得自己都快把对讲机盯出窟窿了。
半个小时后,对讲机亮起了红光,不过这次是诸伏高明接听的。
「这里是野泽,成功拆除12楼炸弹。」
「这里是鹤田,22楼协作炸弹成功拆除。」
「这里是福山,30楼小型炸弹拆除成功。」
「这里是石田,43楼炸弹拆除成功。」
……
一连串的报喜声中,混进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这里是…啊,bcb0030cq,炸弹拆除失败,倒计时只剩三十秒,已无法撤离…重复一遍,已无法撤离。」
今泉猛得拉住了诸伏高明的袖子,把对讲机往自己的方向扯了扯,立即切了全员通话模式。
今泉冷声:“所有人撤离,在43层离逃生出口远的拆弹人员从窗户位置往下一层跳,尽可能的远离44层,不再重复,over。”
今泉重新切回bcb0030cq的信号频道,哪怕不知道对面是谁,是否还有人,今泉还是问道:“柴崎还活着吗?”
对面停顿了几秒,今泉还以为人已经逃走了,虽然距离爆炸时间仅剩十几秒,那个人绝对逃不掉。
「原来他叫柴崎啊,他还活着哦。」
今泉:“你有办法暂停炸弹吗?什么要求我都能答应。”
「什么要求都能答应?不要太狂妄了,条子。」
「炸弹倒计时还剩十秒,你谁也救不了,也别妄想救谁。」
今泉急忙道:“你可以先说你的要求,我不是警方,我承诺我一定答应你。”
「噗,我就是想死前拉个垫背的。」
「对了,那什么,我是‘c’。」
哪怕隔了上百米的距离,那声爆炸声还是那般的震耳欲聋,烈火浓烟冲天而上,建筑物的粉尘落下,空气中似乎慢慢弥漫上了硝烟的气味,刺鼻又难闻。
底下的现场没有大乱,大家安静的不可思议,是因为被按了暂停键,也是因为喜上眉梢的时候被泼了一盆加冰的冷水。
或许是化学物的碰撞引起了连续的轰鸣,伴随着断断续续的爆炸声,一团团黑烟从44楼的各个窗角冒了出来,碎屑、残片也失去了桎梏,像雨滴又像利剑一般四处崩散。
随着着最后一声剧烈的轰鸣,以及转眼间吞噬当层楼层的火光,‘c’的案件姑且落下帷幕,除了那个名叫柴崎的拆弹警察,没有任何人出事。
而柴崎,不过是受了无妄之灾,只是因为他,因为他刚好出现在了44楼。
又是一名拆弹警察,间接的死在了炸弹之下。
今泉低着头,咬紧了牙关,他松开拽着诸伏高明袖子的手,双手死死的扣住了轮椅的扶手,指尖因为过分用力,被攥得发白,失去了仅存的一点血色。
他不该安排人去44楼的,如果他没有让柴崎去44楼排查……
诸伏高明伸手在今泉的头顶挡了一下,细小又绝对锋利的残片瞬间就划破了他的手指,不浅的伤口顿时被血液染红,凝聚出几滴豆大的血珠。
诸伏高明不动声色的掩盖血痕,毫不在意的将受伤的指腹握紧藏起,作为现场除今泉以外最高级别警官,他下达指令:“所有人回到车里躲避爆炸崩裂的碎屑。”
诸伏高明本想推着轮椅带走今泉,但那样属实有点慢,和他们有些距离的萩原千速已经打开了车门,等待他们俩上车。
诸伏高明只觉得脸颊一疼,只有短短一瞬间的刺痛,他抬手摸了摸,没有出血。
不再犹豫,诸伏高明弯腰,胳膊穿过今泉的膝下和腋下,像来的时候那般,以公主抱的形式将今泉抱了起来,随后步子加快,往警车的方向走去。
今泉没什么反应,哪怕被人盯着也没什么反应。这不免让将他的神态收进眼里的萩原千速有些担心,甚至有一种去抱抱这个孩子的冲动。
萩原千速轻轻摇了摇头,忽略了那种不适宜他们关系的想法。
等今泉和诸伏高明都上了车,萩原千速细心的发现了诸伏高明蜷缩起来的手指,指缝间的红色液体,不用想都知道是什么。她刚才也被砸中了好几次,只不过只砸中了衣服,倒是没受伤。
伸手抽了几张纸递了过去,萩原千速和诸伏高明默契的没有说话。
简单的擦了擦手,诸伏高明掏出手机联系目暮警部,顺便寻求支援,44层以上的人可是下不来了。
火光短暂的扰乱了信号,频率问题让对讲机暂时无法连接,但是在场的所有警员,不论是谁都会相信,那群优秀的拆弹警察,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在安全的位置等待救援。
今泉眨了眨眼睛,现在不是他消沉的时候。
今泉拿出手机,给藤峰发去了消息,对面也是意料以内的秒回。
今泉:“我调了今泉集团的几架直升飞机,调令我回来记黑田警视那。”
诸伏高明顿了顿,嗯了一声,没把目暮警部的消息转答给今泉。
From:目暮警部
黑田警视要求转答今泉顾问,拜托今泉顾问施以援手。
警视厅到铃木大厦的距离有些远,众人也很难确保44层不会有更剧烈的爆炸导致楼体坍塌,意外难料,所以让距离较近且有直升飞机的今泉集团施以援手是最优解。
至于为什么黑田警视不亲自给今泉发消息,估计是不想让今泉再记一笔吧……
救援没问题了,诸伏高明就得开始进行自己的汇报工作了,毕竟牺牲了一名警员,这件事若回警局再说,就有点晚了。
今泉大厦和铃木大厦距离的真不算远,是能相互看到的程度,毕竟东京中心也就那么一点范围,地势最好的位置屈指可数,两大财阀自然是各占一角。
直升机盘旋在70层的楼顶,等待着每一位被困的警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