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里乡亲的,什么钱不钱的,”我摆摆手,说道:“你先跟我讲讲,你不是在路上遇见的那玩意儿吗?在哪一段路上?”
葛三多寻思了一下,立刻说道:“我领着你去,就离着这里不远!”
说着,就把我给引到了阴河后面去了。
阴河是我们村唯一的一条活水河,但是这一段自打小翠掉下去脑子进水成傻子之后,没人敢下去,说下面通着阴曹地府,活人下去黑白无常怪罪了下来,可要被拉魂的。
葛三多引着我去的,是一条进村的捷径,就在阴河附近。
这片平时没有坟地,哪儿来的人骨头?
“其实自打那事出了之后,这里我又来了好几次,”葛三多咬着牙:“太欺负人了!”
此处有水,又来几次成殳,合起来是个“没”字,确实不是什么好兆头,主身边会消失重要的东西。
葛三多身边最重要的当然就是老婆了。
于是我就问葛三多,在这边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葛三多一跺脚:“我真要是得罪过谁,头一个不就把对方给想起来了吗?可我这些年除了卖零嘴,哪儿有空得罪谁,卖货的时候,为了求个回头客,称完了都给多抓上点!”
这我倒是知道,孩子们都爱上葛三多那买东西,因为他肯“饶”(本地话是给赠品的意思)。
殳字双人成“役”,“役”一般则是卖力气的苦差事,“战役”,“徭役”说的都是这个意思,也就是远处的人离乡背井,上这里来做什么,也就是说,这个前臂骨,应该不是我们本地人留下的。
既然不是本地人,那更跟葛三多是井水不犯河水了,有必要把人往死里整?
一般搞得对方家破人亡的,那得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可葛三多又赌咒发誓,说自己这辈子跟人架都没打过,上哪儿干这伤天害理事儿去?
我皱起了眉头,疑点有三,一,对方动机不明,不管对方多不讲理,总不能为着没吃上零嘴儿,就把人家媳妇给掐死了,一个外乡的鬼,上哪儿跟偶遇的本地人这么深仇大恨。
二,城隍庙的不作为原因不明,凡人跑城隍庙告状,已经等于人间的“击鼓鸣冤”了,城隍庙本来就是保平安的,怎么可能见而不管?
三,就连被害者,也就是葛三多老婆,自己命都搭上了,为啥还要让丈夫息事宁人?
她真是被那前臂骨掐死的,就不可能不恨。
看来葛三多老婆那,肯定有啥秘密。
要是这样的话,反正葛三多老婆也没投胎,不如把她招魂过来问问算了。
这么想着,我就又领着葛三多往回走。
可是这一走,我留意到了李国庆没跟上来,他死死的盯着阴河里面暗暗的河水,像是在发愣。
我过去拍了他一把,问他咋了,他这才如梦初醒的反应过来,目光有点多山,连声说没啥没啥,就接着往村里走,看模样显然心里有事。
我眼尖,早看出来他对这个地方像是有点猫腻,就拉住他:“哥,你还记得嫂子活着的时候,为啥撞客不?”
我这话一出口,李国庆细瘦的身材立刻哆嗦了一下:“你,你提那个干啥?”
“疑心生暗鬼,鬼都是从人心里长出来的,”我故意说得:“你要是对这事儿知情不报,耽搁了这事儿,保不齐你也得跟着沾包倒霉。”
李国庆一听这个,像是被我给吓住了,但是嘴唇哆嗦了一下,正要说话的时候,忽然我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喊声:“师父!”
我一回头,看见唐本初,陆恒川和雷婷婷都给过来了,唐本初满脸不乐意,说早就饿了,可雷婷婷非要等我回来一起再吃饭,耽误一直不回来,他们都挺担心的,就追过来了。
还说他现如今俩腿拌蒜,已经走不动了,让我想法子。
我就说道:“我这不是看见亲戚了,耽搁了一会儿,你们来得正好,这是我哥,他做的?大鹅面条子可好吃了,一会儿带你们也尝尝去。”
李国庆一听唐本初跟我喊师父,我也给认了,一下就愣了:“千树,你都收徒弟啦?哎呀看来你这县城里面,混的还真是好!济爷要是知道有了徒孙,不知道多高兴呢!”
我摆摆手说就是个便宜徒弟,我才多大,哪儿能教的了啥。
而雷婷婷一听李国庆是我哥,就落落大方的过来跟李国庆打了招呼。
李国庆在村里,也就看看二丫桂花这种姑娘了,雷婷婷这种他平时只在电视里面看见过,愣一看见真正的大美女,他不禁也直了眼,结结巴巴的答应了一声:“你也是千树的徒弟?咋还收了女弟子了?不是,这么好看的姑娘,学这一行不害怕?”
害怕?面对邪物,雷婷婷可比我麻木多了。
雷婷婷倒是被李国庆这憨头憨脑的样子逗笑了,我赶紧说不是徒弟,就是我门脸的成员,而唐本初生怕不说话就被人给当成了哑巴,连声说雷婷婷是我女朋友,可把李国庆更吓了一跳。
他拉过我低声就说道:“你小子胃口倒是够大,人家这种城里姑娘,还好看,那得要多少彩礼,我听说城里姑娘找对象,兴有车有房,父母双亡的,你小子倒是父母双亡,可车和房呢?”
说着自己着了急:“这样吧,我跟本家商量商量,不行一家给你凑点,好歹都是李家人,就算难,也不能让你娶不上媳妇啊,我这已经是鳏夫了……你再打个光棍,不好,咱们李家非绝户了不可!”
这内心戏太足了,都展望到五百年后了,把我尴尬的:“哥,你就别管了,我能赚。”
“不能赚也没关系,”雷婷婷笑着说道:“房和车我不太在乎,因为我自己有,可以当嫁妆出。”
嫁妆……
“哎呀我的妈,还是那啥,电视里说的白富美啊?”李国庆这个高兴劲儿的,连声让我把雷婷婷给伺候好了,这样的姑娘可不能让她给飞了。
眼看着雷婷婷笑,我这脸上也有点发红,赶忙扯开了话题:“刚才你要跟我说啥来着,就水面的事儿?”
“也没啥,”没成想这么一混,李国庆像是改了主意,赶忙顾左右而言他:“你们都来了,现在天色还早,跟我回去先吃饭好啵?让你没过门的媳妇,先去相相家!”
“相家”使我们本地的一个风俗,就是男女相亲,对对方的人满意了之后的第二步,就是看对方的家,对方的家是砖房瓦房还是土坯子房,来看这家条件怎么样。
而相家之后,就是订婚了,也就是俩人确立关系,要准备一起繁衍后代了。
雷婷婷要真是城里人还好,就该听不懂了,可雷婷婷本身是邻村出来的,她能不明白吗?这就是“见家长”啊!
但雷婷婷竟然还是落落大方的答应了下来,说好久没吃过?大鹅了。
这把李国庆给高兴的,顺便把葛三多也叫去了,说难得高兴,一起吃个饭,吃饱了有了劲儿,再听千树给解决事儿。
葛三多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给答应下来了:“你们安排,我听着!”
一帮人高高兴兴的往李国庆家里走,我走在后头,捅了捅死鱼眼:“你咋一声不吭的,不爱吃?大鹅啊?你喜欢吃啥直接说,到了老子地盘,老子招待你。”
陆恒川摇了摇头,却盯着李国庆的背影说道:“你这个乡下哥哥,是不是瞒着你什么事儿?”
我心里一个激灵,卧槽,你这俩眼是真毒,这点屁事都被你给看出来了?
陆茴接着说道:“我看他印堂黄气盖黑气,像是发了邪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