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的真叫一个干净利落快,老子一句娘都还没来得及骂出来呢,就觉出整个人全被浸泡在了冰冷冰冷的水里。
故地又重游,这里的景色也还是跟上次一样,黑沉沉的,许多塑料袋迎风飘舞……白惨惨的,一张一张的女人脸。
我拼尽全力想从这个地方给游出去,可一抬头就看见上头晃着许多的人影,看意思是等着我往上浮呢!但凡我一浮起来,他们就得把我脑袋给摁下去。
可就算这样,我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往上钻,果然,脑袋一冒出水面,就觉出有人往我脑袋上招呼。
同时,在稀里哗啦的水声里,我还听到有人低声说道:“他毕竟是黑大哥的干儿子,就算给教训,吓唬一下,也差不多意思意思得了。”
“对啊,真要是被噬阴体给吃了,那不太好吧?”
“你们怕这个?”百爪蜈蚣立马大声说道:“不是我说啊各位长官,这小子有多跋扈,你们也是亲身经历的,刚到这里来当差,就这儿嚣张,那这次他跟你们结仇,以后还不往长官你们脸上踩?”
接着,他就有用一种旁观者的口气说道:“当然了,这也是长官们的事儿,长官们要是愿意以后受这小子的报复,我也无话可说。”
这百爪蜈蚣,还知道使激将法啊!
果然,那些当差的一听这个,互相对了对眼,有点犹豫,而百爪蜈蚣一伸手,我又被摁进了黑水里面,这次情况更差,因为水面上的波动,不少塑料袋已经被我引过来了,眼瞅着,就要咬到我身上来了……
你娘,他们是不是在护城河里搞了什么养殖方案,咋这些塑料袋子,是越来越多了?
这下好了,一人一口,我也能被咬成骷髅架子……不对,已经留不下骷髅了……
就在游动的最快的塑料袋要咬住我胳膊的时候,我憋足了力气,一下就窜了上去,趁着百爪蜈蚣不注意,一把拖住了百爪蜈蚣下了护城河!
百爪蜈蚣一下就给傻了眼了,猝不及防就成了我的垫背,仗着他身宽体胖,我就拿他来抵挡那些塑料袋。
而上头的那些当差的也有点着急,百爪蜈蚣虽然不是正式差人,可很能跑腿帮办事儿,他要是被“粉碎”了,那使唤起来必然不方便。
眼瞅着那些塑料袋一个一个的逼近了,百爪蜈蚣才反应过来,拼了命的划水扑腾,同时跟抓救命稻草似得看着这个被他害下来的我,嘴一张一合的,还想跟我求救呢!
你他妈的想的美!
我牢牢的抓住他,瞅着那些塑料袋从哪儿来,我就用百爪蜈蚣往哪儿迎,很快,百爪蜈蚣的胳膊就被一个白塑料袋死死的咬住了,大腿紧接着也无法幸免,眼瞅着就要被生吞活剥了,忽然上头的水面“哗啦”一声响,我还没看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就跟百爪蜈蚣两个跟一网鱼似得被捞了起来。
一落地,我就瞅见,刚才那帮人全不见了,心里还有点纳闷,后脖颈子就一下呗揪了起来,接着干爹的声音就在我身后冷冷的响了起来:“好小子,你胆子真不小,护城河也敢下!”
我赶紧辩解:“不是啊干爹,儿子这是被人给欺负了……你可得给我主持公道啊!”
“你小子也有被人欺负的一天?”没成想干爹不仅没有护犊子,反倒是挺解气:“该!”
我还想装装可怜,谁知道“哇……”的一声,这会儿百爪蜈蚣一下子就不甘寂寞的爆发出了剧烈的哭声,瞬间就把我的声音给掩盖住了:“我没魂飞魄散,我没永不超生……”
接着,转身就给跑了,一边跑一边回头惊骇的冲我喵,像是怕我重新把他给丢进去。
老子下次碰到,肯定好好的收拾你。
干爹估计早看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从背后又给我来了一脚:“你小子可以啊,死还拉个垫背的?”
“看您这话说的……”我想回头,又被干爹把脑袋给扳回来了:“他才是真的该!不过干爹,为啥你不让我看你啊?”
“少问。”干爹拍了我脑袋一下:“别的能耐没有,无关紧要的问题一大堆。”
不是,这根本不是无关紧要的问题啊!
正这会儿我一抬眼,瞅着死鱼眼在一边冷眼旁观,对着我的狼狈,也跟干爹一样幸灾乐祸。
我当时就明白了,这小子那会儿拔腿就跑,不是自顾自逃命,而是给我找干爹搬救兵去了。
要不怎么说他是全场最佳辅助呢,我刚要张嘴说谢谢,一下就反应过来了:“你个傻逼……是不是该回去了?你来的时间不短了吧?”
“你还知道呢?”死鱼眼冷哼了一声:“老子要死,也特么得是被你给拖累死。”
你自愿的也赖我,有点人性没有。
可我还没来得及张嘴,又被干爹给提溜起来了:“是啊,那小子现在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你小子走不走?”
我一愣:’干爹啊,我现在都就职了,还能走吗?’
“废话,老子在这里难道是吃干饭的?”干爹今天火气特别大,以前只是骂骂我,今天连着踹了我好几脚。
打是疼骂是爱,喜欢不够用脚踹,我领情。
“有机会我可得去功德簿上查查你上辈子到底是干了什么好事儿了,能找到这种干爹,”狐狸眼也不知道从哪儿给冒出来了,带着点羡慕嫉妒恨说道:“什么篓子都能给你补上。”
我忙问这个篓子怎么补,狐狸眼这才不情不愿的告诉我,用别人听不到的声音低声说我干爹费尽心思,给我搞了个暗箱操作,我虽然是应该“报道”当差,可他给我找了一个替身来替我工作,什么时候等我阳寿尽了真死了,再下来接班,到时候还是他狐狸眼亲自去勾我。
我长了个心眼儿,就赔笑问狐狸眼我的阳寿到底什么时候到,到时候能不能提前给我打个预防针什么的?
狐狸眼妩媚的翻了个白眼,说着是天机,泄露了要遭雷劈的,接着他就说道,你以为人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是个好玩儿的事情?这是为你好。
我一想也是,跟期末考试似得总有个倒计时提醒你还多长时间就要怎样怎样,这种人不能和命争的感觉可未必舒服。
“可是干爹,你这一暗箱操作,要是被发现了……”
“要是被发现那可就完了!”狐狸眼忙说道:“就连黑大哥……”
“行了!”干爹冷冷的说道:“不该说的别乱说。”
狐狸眼一听,立马老实了,只跟我补了一句:“你就盼望着,你干爹这事儿没被人发现就行了。”
真的,我要是我干爹,这种干儿子不如直接踢死。
“别磨蹭了,赶紧滚。”干爹提溜着我一路往后走:“你跟着这个小子一起,他上哪儿你上哪儿,老规矩是……”
“我都明白!”我赶紧说道:“不许回头,不许吃这里的东西。”
“知道就好。”干爹叹了口气:“滚滚滚,老子真不想再在这里看见你个小败家子。”
“好咧!”
我觉出了干爹有力的大手松开了我的衣领子,忍不住就说道:“那,干爹,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我能不能再麻烦干爹最后一件事儿,那就是把济爷……”
“不能。”
干爹言简意赅。
接着,他顿了顿,说道:“这次不能不罚你,你给我好好反省。”
“啊?”我一愣:“干爹,你要咋罚我?”
“回去你就知道了,让你也知道知道老子的本事,”干爹冷冷的说道:“好给老子放老实点,”
我碰了一鼻子灰,说不出话来了,狐狸眼捂着嘴一个劲儿偷笑:“小惩大诫记教训吧,到时候可别恨你干爹,你得记着,你干爹都是为了你好。”
我讪讪的笑了笑:“狐兄弟,承蒙你照顾了。”
“跟你说了,我可不姓狐!”狐狸眼有点炸毛:“你从哪儿听我姓这个的!”
而这会儿死鱼眼像是听见了什么,转身冲着一个方向就走。
我知道,他肯定是听见了唐本初他们喊魂的声音了。
“你还不快滚?”干爹在我背后搡了一把:“想让我把你给沉护城河里?”
“不敢不敢,干爹,咱们回见!”
干爹冷哼了一声,有点无奈。
我赶紧冲着死鱼眼跟了上去:’我问你,我被抓走了之后,济爷怎么样了?’
死鱼眼一边走一边说道:“还那样。”
“啥意思,他还是不肯走?”我心里有点难受,因为说实话我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表情去面对济爷——我曾经把他当做我唯一的亲人。
“嗯,”死鱼眼应了一声,说道:“他肯定是不想走的,他有事情想不开,所以我劝你还是别打这个主意了,也许,他什么时候,就想开了呢。”
放什么驴屁,怎么就那么容易想开了?
“你刚才也问道了一点线索,要是解不开,那就是你自己傻逼,”陆恒川事不关己的说道:“也许你把真相解开了,他也就回去了。”
济爷现在在“我兄弟”的手上,而照着济爷刚才讲的那个线索,“我兄弟”跟我应该是休戚与共的,那现在我受了这么重的伤,他是不是也受了很重的伤?
我昏迷不醒,神游地府,他是不是也成了植物人?
陆恒川盯着我,说道:“你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
卧槽,我也是服了气了,我一张嘴,他就能看到了我嗓子眼儿!
我只好摆了摆手,说道:“那就是个猜测,现在也没有人证物证,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这事儿,我还得查查。”
死鱼眼白了我一眼:“卖什么关子,反正老子对你的死活也没什么兴趣。”
没兴趣,你特么上地府来喊魂?你才是真正的清明节烧报纸,糊弄鬼。
我只希望,那个不吉利的猜测,不是真的。
换了换脑子,我又问道:“对了,凤凰血给杜海棠送去了没有?”
死鱼眼点了点头:’差点没送。’
“啥意思?”我瞅着他有点纳闷:’老子舍生忘死取出来的,凭什么不送?那是老子的命换来的!’
“还不是因为雷婷婷,”陆恒川不耐烦的说道:“你当时伤的很重,她当时就跟雷娇娇给打起来了,雷娇娇本来本事应该比她大,可那个时候雷婷婷不要命……”
对,横的怕愣的,冷的怕不要命的。
“接着那个叫小白的傻逼,明明是中了丝丝蛊,可一见雷娇娇被雷婷婷为难,硬是强撑着去保护雷娇娇,还带着雷娇娇给逃走了,要不是他,雷婷婷为了你,不知道会不会跟亲姐姐自相残杀……”他顿了顿:“你说她是不是玻璃体混浊啊?怎么就能那么喜欢你?”
“滚你妈的,那是老子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我踹了他一脚:“给老子说重点。”
“雷婷婷一看你当时眼瞅着是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恨不得自杀来陪你,我当然是把她给拦住了,她没法自杀,一下就想起来了那凤凰血,拼了命的把你拖在身上,就带你去找唐本初,想把凤凰血抢回来给你喝。”陆恒川说道:“你也知道,凤凰血是灵药。”
听了这个,不能不说挺感动的,雷婷婷对我是真的好,我一直知道。
所以给她挡刀这事儿,我一点没后悔。
我反应了反应,又问道:“你刚才说差点就没送?那是怎么回事?说明凤凰血没给我喝?”
“废话,那么珍贵的东西给你,不就成了狗嚼茉莉花——活糟践吗?”陆恒川淡定的说道:“也是因为你身上有三脚鸟,可能三脚鸟不乐意吃自己人的血,所以怎么也灌不下去,这才把凤凰血给保留了下来,送给杜海棠了。”
“那就好。”不然这个人情,我特么拿啥还给她,还不如死了呢。
“不过雷婷婷肯定是回不去了,”陆恒川说道:“雷婷婷把雷娇娇的脸给打坏了。”
我一愣,雷娇娇显然很以自己的美貌为傲,而她长得也确实挺好看的,脸打坏了……她那么爱美,不仅不可能让雷婷婷再回去,八成还就跟雷婷婷由骨肉至亲变成不共戴天的仇人了。
这是真正的“撕破脸皮”啊。
“没成想,老子没看见的,还有这么多惊心动魄的。”我摇了摇头:“杜海棠简直就是个灾星,老子是再也不想跟她扯上关系了。”
“她毕竟是南派的大先生,这可由不得你。”陆恒川接着说道:“女人本来就可怕,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
“可女人同时又很可爱,”我想起了芜菁那句“千树,跟我走吧”,还有她后来那句:“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女人全都爱憎分明,爱你恨不得把命给你,恨你恨不得把你皮剥下来套沙发——至少我认识的这些全是这样。
“也不知道杜海棠和大先生是个什么桃色八卦啊……”我忍不住在脑子里面描绘了起来他们的爱恨情仇琼瑶剧:“肯定荡气回肠,能拍网剧。”
“你对别人的事情怎么总那么有兴趣?”陆恒川一脸性冷淡:“还是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吧——你干爹不是说了,要罚你?”
“我干爹刀子嘴豆腐心,能怎么罚我,”我满不在乎的说道:“最多他也就是吓唬吓唬我。”
陆恒川冷哼了一声:“我劝你还是自求多福吧,这一次你的命数,保不齐就要改了。”
我联想到龟壳的事情,立刻就反应过来了:“你看出什么来了?”
“我看出,你要跟雷娇娇一样,失去你最重要的东西。”陆恒川吐了口气:“可能这就是你干爹给你的教训。”
“最珍贵的?啥呀?”我眨了眨眼睛,心说难道我要破了处男之身了?可女的珍贵,男的珍贵个屁啊?老子巴不得早破了它了。
这会儿陆恒川好像是看见了什么,一把掼在了我后脑勺上,差点把我的颈椎骨给掼折了,我刚想骂这个傻逼吃了啥了下这么重的手,忽然整个人就猛地失去了意识。
再一睁眼,眼前一片漆黑,后背上一阵剧痛,鼻端一阵药味儿,我立马就反应过来了,我肯定是活回来了,在那个ICU里面了。
我这才松了口气,要不是有个好干爹当外挂,我特么早接了班了,现在不知道几点了,还有这个ICU咋这么省钱啊,灯也舍不得开。
这会儿我有点饿,因为对病房算是住惯了,看不见也知道哪里有呼叫铃,于是我就摸索着摁,结果一抬手,耳边冷不丁就响起来了唐本初的声音:“师父!师父你醒了!”
卧槽,这把老子吓的是虎躯一震,你特么在这不开灯,吓死鬼啊!
“先别说别的,”我勉强张开了干裂的嘴:“把灯给我开开。”
唐本初一下就不说话了。
“咋啦?”这种黑暗让人有点不耐烦:“你听不见我说啥,开灯!”
唐本初还是不说话,我觉得出来气氛不对劲儿,刚想说话,忽然一个毛骨悚然的念头就浮现在了我心里。
刚才那些话,被老天爷收走饭碗时候的陆恒川,也说过,说的跟我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