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屁股因为事情出的很急,所以一直住在县医院——按着我们这里医院的习俗,一有什么大事儿,医生就会建议去北京看,因为北京离着我们本地很近,设施比我们这里好的多,但是郭屁股被送到了县医院,因为他这事儿。偏巧县医院有个医生是最精通的。
郭屁股是被雷给劈了。
其实人们一说俗话,形容某个人坏的头顶生疮脚底流脓,就会带上一句“早晚天打雷劈”,就凭着郭屁股平时干的那些缺德事儿,积攒的功德一旦被人给算计了,被天打雷劈那是必然的事儿。
干儿子叹了口气,连声说郭屁股是误遭天劫,简直是比窦娥还冤。
我心说快得了吧,买卖功德的事情现在为什么这么盛行,还不是因为郭屁股他们这种人,就跟科举考试的时候有人花钱买官一样,让勤奋念书的人情何以堪。这叫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一进了县医院,我就闻到了那股子很熟悉的药水味儿。小梁说得对,这县医院其实就是我在县城的第二个家,在这里我度过了多少时光,就这会儿又进来不少医生护士还认得我呢:“哎呀这不是小梁男朋友桃花李吗?你这次受伤的部位是眼睛啊?”
“好一阵子没来我们都想你了!你这阵没上哪儿冒险去?”
“嗨,冒什么险,桃花李每次不都是为了让小梁照顾才故意受伤的嘛……”
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特么风言风语传的比西伯利亚冷空气还快,我只好讪讪的跟他们挥了挥手,别说,我对县医院的熟悉程度,还真特么的是闭着眼睛都能走。
郭屁股是个有钱的主儿,住的当然是特护病房,这个地方的小楼建筑在住院部大楼的后面,据说都是给上层人士专用的,修的这叫一个雅致,我以前住院的时候想进去翻滚翻滚。结果被看门老头儿毫不留情的赶出来了,一点不照顾老客户。
我让唐本初买了果篮,就往里走,干儿子一路就特别心疼的形容,说郭屁股被那个雷打的如何如何,到现在昏迷不醒,简直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今天那老头儿知道我们是来探望这里的病人的,倒是还挺礼貌的——这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来看上层人士的,应该也得是上层人士才对。
听着电梯的时间和动静,郭屁股应该是住在了顶楼上——这个楼一共七层。
刚下电梯,我就听到了一声“咦”。
这声音我熟悉,是小梁。
小梁上次以为我跟雷婷婷在一起以后,就跟我说过,以后不在住院部值班,去另一栋楼了,没想到是上这里来了。
“小梁?”我抬起手,尽量对着发出声音的地方摆了摆手:“好久不见啊,可惜现在见不到了。”
小梁好像一下就把手抬起了捂在嘴上了,接着我就感觉她把我墨镜一摘,就在我眼前乱划拉,确定我真的看不见了之后,她忽然就尖锐的大叫了起:“你们是怎么照顾他的,他怎么就瞎了?不是说,不是说你们会看好了他,不让他再瞎碰撞瞎受伤吗?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太清堂一帮人都不吱声,一副心里有愧的意思。尤其是雷婷婷,鼻音一下就重了:“是我不好,你不要怪他们,千树是为了我……”
“啪!”像是小梁一个耳光招呼到了雷婷婷脸上:“你凭什么让他为了你瞎?”
小梁平时特别温柔,雷婷婷身手特别利落,我从没想会有小梁打雷婷婷的一天。
雷婷婷显然没躲,不然她绝对躲得过。
而其他的人都没敢拦着——我特么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拦着,赶紧就伸手瞎摸:“行了行了这不怪雷婷婷,是我自己找作死,也没啥,我都习惯了……”
结果手一伸,就狠稳准的抓在了最不该抓的。女人最饱满挺翘的……这手感让我跟过电似得颤了一下,赶紧把手给缩回来了:“对不起对不起,我瞎。”
“什么声音这么吵?”这会儿七楼的其他医护人员也出来了:“不知道这里不能大声喧哗吗?要打架出去……小梁?”
那个医生显然也是小梁的熟人,也被吓住了:“这……这是怎么了……”
这会儿一阵破风声擦了过来,我辨别方位跟力量都跟刚才一样,显然小梁还想打雷婷婷,立马抬手抓住了那只手:“我说真的,这事儿你不能怪……”
小梁一头撞在了我怀里。两手死死的就勒在了我腰上:“千树,我不该把你让给她的,如果我在你身边,我就算死了,也绝不可能让你为我瞎……”
她的身躯又温暖又柔软,蹭到我鼻子底下的头发直冒香气,我呼吸停了一下,赶紧摸了摸她后脑勺:“我没事我没事,我真没事……”
小梁的眼泪蹭了我一衬衫,脸跟我胸膛,就隔着那么一道洇湿的布料——说实话,但凡是个男人,就挺让人心动的。
“咳咳,这一大清早的,是上我这秀恩爱来了是吗?”这会儿郭屁股特别洪亮的声音响了起来:“你小子行啊,都瞎了还有女人喜欢。比你爷爷那个老古板可风流多了。”
“郭先生!”干儿子一听这个声音,简直喜极而泣:“您好了,您真的好了?”
“傻小子,瞎嚷嚷什么!”郭屁股压低了声音:“不是跟你说了,当着外人,不能……”
“他们不是外人啊!”干儿子立马大声说道:“那是我爸爸!”
“得亏你爸爸死得早,”郭屁股跟生吞一个鸡蛋似得给噎了一下:“就算活到现在也得被你气死。”
接着就把我勇闯银庄的事儿给讲了一遍,郭屁股没吱声,我估摸他在掂量该不该说谢谢。
旁边的其他医生咳嗽了两声,小梁这才恋恋不舍的把脸抬起来了,非要拉着我再亲自给我做一个对视力的检查,我忙说现在有正事儿。就摸索着奔着郭屁股病房去了。
雷婷婷可能是想扶我,但是小梁不让,自己扶着我到了郭屁股的病房里,拿着郭屁股病房的特供水给我喝。还把唐本初拿着的果篮给抢过去了,一言不发沙沙的削果皮。
“你这是来看我的啊?”郭屁股很不服气:“你是来让我看你的吧?”
我挺尴尬,赶忙转移了话头:“郭先生,您没事儿了?”
“托福。”郭屁股这才有点别扭了来了这么一句,像是受了我的帮助就跟长了虱子似得,浑身不舒服:“你这功德……你也真是傻,买点怎么了。”
“我可不想跟你一样。”说着我把芜菁给我找到的关于郭家的功德账取了出来,丢给了郭屁股:“还是自己揣着吧,世上没有绝对安全的保险柜。”
郭屁股这才咳嗽了一声收下了,同时低声说道:“谢谢啊!”
让郭屁股道谢,难于上青天,我是真心牛逼。
接着我就问郭屁股。你在圈子里混了一辈子,知道的各种内情肯定比我多,现在能不能揣摩一下,大先生到底是上哪儿去了?
郭屁股沉吟了一下,说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大先生自己藏起来了,还有一种,就是大先生真的遇上了什么意外了。
而如果真是后者,那肯定就跟银庄的大老板有关系。
我立马就问,那你知不知道,那个开得了银庄和拍卖行的大老板到底是谁,哪儿来这么大的能耐,连大先生都扣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