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路?”我嘴角一勾:“我李千树活到现在,脚底下的路,全是自己趟出来的,用不着你操心。”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雷娇娇厉声说道:“你要送死,我就由着你!”
“别呀,”我油嘴滑舌的说道:“对了,你这个伤,是不是因为你爸爸没教给你妹妹,打人不能打脸?”
雷娇娇被我这么一激,气的脸更狰狞了,对着我就扑了过来,我等的就是这一阵子,抬手就把她的手腕子给扭了过来:“这个手用的剐刀是不是?”
话音一落,雷娇娇的手腕就应声断了。
我第一次对女人出手这么狠——我甚至想,哪怕她之前插刀是插在我身上,能不计较也就不计较了,可是郭洋没做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情,她这么下手,我不能不还回去。
雷娇娇一声惨叫就要溢出来,可她跟郭洋一样的倔强,硬是不肯吭声,嘴唇都咬出血来了:“李千树,我看你也就是有这么点欺负女人的能耐!”
你们这些阴面先生,一个个对别人狠,对自己也挺狠嘛。
“不被女人欺负,也是一种能耐啊!”我微微一笑,手下的更重了,她的手腕子一瞬间就肿了起来,里面淤了血。
银牙一见女儿要吃亏,哪儿受得了,立刻过来要联手收拾我,我要的就是这一刻,不然雷娇娇牵制住我,银牙又会对付郭洋和陆恒川。
趁着这个功夫,我就大声跟郭洋和陆恒川喊:“你们俩还他妈的不快走?我不管你们怎么闯,给我闯出去!”
陆恒川没说话,郭洋却特别坚决的说道:“这个前狼后虎的情形能走?你也太看的起我们了!破罐子破摔,要死就死一起吧,反正,我们这次来,不是为了给你拖后腿的!”
“这不是废话吗?”我一边跟雷娇娇和银牙见招拆招,一边说道:“刚才我睡着了的时候,要不是你们,我早就完了,忙已经帮完了,赶紧走!”
说着,我见缝插针还想着让万鬼祝寿出来,好送他们一程——北派的现在被仇恨蒙了眼,下手也会狠,但终究不会比黑先生狠,闯出去的生机,怎么也比这里大。
银牙眼尖,一把就拖住了我的手,而雷娇娇早就被我刺激的杀红了眼,左手又从身上掏出了另一柄小刀子,冲着我的手就要戳过来了。
按说这一下她戳不着我,身子一拧就能躲避过去,可这个时候,郭洋猛地扑了过来,一下就把雷娇娇给撞开了。
他两个肩膀都有伤,手上没法用力,本来连保持平衡的能力都没有,居然还敢在树上上蹿下跳的!
“你他妈的是不是傻?”我心里一下就沉了:“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待在那吗!”
“反正看意思也不好活下去了,”郭洋冷笑:“可我不想死成个孙子,要死,也得死成个爷!”
“好啊,那我就成全你!”雷娇娇拧了身子,右手断了,左手竟然也非常的凌厉,一下就抹到了郭洋胸口上:“李千树,你看着,这就是你不听话的代价!”
我一愣,抽身就想过去,可银牙趁我分神,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抓出来了一把钉子,对着我就撒了下来。
就算我再怎么发慌,这些钉子我也躲得过去,可一侧头,那钉子奔着我的肩膀就过来了,直接把我衬衫的部分给钉在了树上。
我挺身就要把衬衫给扯开——可我的心慢慢就往下沉,因为明白,跟雷娇娇,那是分秒之争,慢一点,就来不及了!
陆恒川一看,也立刻翻了过来,想把雷娇娇给撞开,可雷娇娇早听到了陆恒川带来的破风声,反手一个巴掌就掴在了陆恒川脸上,那个劲头儿来的很大,陆恒川身上的伤虽然恢复的很快,但毕竟还没有好利索,身子一歪,人就从大柳树上给跌下去了。
郭洋见状,知道我和陆恒川都是被他给连累的,脸上一瞬间也露出几分阴狠,因为两手已经不能动了,一脑袋就冲着雷娇娇的脑袋撞过去了。
雷娇娇敏捷的往后一退,手里的剐刀一扬,又狠又稳又准的就插在了郭洋的心口上。
刀……没了柄……
那一瞬间,就好像是慢动作一样,我清清楚楚的看到血喷出来,迅速染红了郭洋的衣服,郭洋张了嘴,想咳嗽,可他甚至连咳嗽的力气也没有了。
血沫子从他气管里逆流出来,他现在肯定很难受很难受……
雷娇娇翻卷的嘴角扬起来,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李千树,你朋友死在你面前,是不是比我插你一刀,更难受?”
郭洋脸上的血色,正在飞快的消退,一阵铁链的声音响了起来,有阴差来勾魂了……
我一下就把肩膀上的钉子拔了出来,甩手就扔了,冲着郭洋就冲过去了,而雷娇娇知道我要来救郭洋,一个狞笑,手利落的把剐刀从郭洋的心口拔了出来,不偏不倚,带出来的血溅了我一脸。
血很新鲜,带着一股子温暖,而这股温暖,消逝的飞快。
我对着郭洋伸出了手,想把他给拉过来,可银牙一把就抓住了我的后脖颈子,将我往后一拖,我眼睁睁的,看着郭洋的身体像是一只麻袋一样,落在了树下。
先一步落下去的陆恒川自然也见到了郭洋,立刻大声喊了起来:“郭洋!郭洋!你给我起来!”
接着,陆恒川想起了龙皮太岁,一把就将龙皮太岁的罐子从郭洋身上给抓了下来,要往郭洋心口上抹,可我知道,来不及了。
那个锁链的声音,响了一下,就已经走了。
带着郭洋走了。
带走郭洋的,是他妈的哪个阴差,还回来,给老子把郭洋还回来!
“李千树,”陆恒川的声音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沉重响了起来:“龙皮太岁不起作用,他……他死了。”
我知道。
“你死了一个朋友了,”雷娇娇得意的说道:“还剩下一个,要么,你乖乖的把魁道给讲清楚了,要么,你等着另一个也……”
她这话还没说完,我飞身扑过去,扬起了鲁班尺,面无表情的冲着雷娇娇就划了下去。
大先生尸身前面,耳朵里嗡嗡作响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撞的我脑子里面发空。
身体变的特别轻,速度也从来没有这么快。
雷娇娇一愣,她本来就不是我的对手,见到了我的这个劲头,脸色一下也变了——她不傻,知道我现在带了一身的杀气。
我像是打开了身上的某个开关,源源不断的气从后背上传到经脉上,原来,三脚鸟喜欢杀气。
而我之前,极少有杀气。
银牙见状,脸色立刻就变了,赶过来就撵我,我反手一下就把银牙的手给打开了。
银牙一个踉跄,身体被我带出去了老远。
“你要干什么?”雷娇娇身子微微有点发颤:“李千树,你别以为……”
我要弄死你。
银牙就算自己都站不住,但还是重新扑了过来,厉声说道:“娇娇,你快走!”
银牙挡住了我,我的手一点也没软,鲁班尺一划,银牙身前也溅出了一片血光,我听到自己冷冷的说了一声:“滚。”
银牙一皱眉头,硬撑着扶住了树枝。
雷娇娇一见银牙吃了亏,吸了一口气,像是要跟我拼了,扬起了手里的剐刀对着我就射了过来。
我一侧头,那个剐刀带着凌厉的风从我耳朵边以毫厘之差擦过去,重重的插进了树干里。
雷娇娇像是被我给吓住了,起手又要再拿出一个剐刀来,我早欺身上去,扬起了鲁班尺。
可就在这一瞬间,银牙抱着伤一脚把雷娇娇从树上踹下去了:“跑,现在这个李千树,咱们打不过,他……他这个气势,谁也压不住!”
雷娇娇落在了地上,我扑了个空,眼瞅着银牙还要拦着我,我一脚把银牙也给踹下去了。
济爷从小就教给我,作为一个男人,要尊老爱幼,礼让女人,因为他们比你弱,就冲这一点,你非得大度。
可我现在,打女人,踹老人,荤素不忌,跟狐狸眼说的一样,我成了一个不管不顾的混世魔王。
风从我耳朵旁边掠过去,我身子一坠,落在了地上。
陆恒川抱着郭洋的身体坐在地上,郭洋的白衬衫红透了,脸色却特别苍白。
他睁着眼睛,还带着对雷娇娇那个瞪视的表情,他好像什么都不怕。
你怎么能死呢?咱们不是说好了,等事情办完了,要我教给你五鬼运财吗?老子说话算数,你也得说话算数啊!
你给老子起来啊!
可郭洋再也起不来了。
雷娇娇瞪着我,脸上的表情也很复杂。
有惊惶,有迷茫,有一闪而过的恐惧和后悔。
但她看着我的目光投到自己脸上时,似乎又想起了跟我的那些个仇恨,一瞬时,又露出了恨,和见我终于被她摆了一道之后的满足。
“李千树,我早就跟你说过,你欠我的,新仇旧恨,都要还!”雷娇娇梗着脖子,倔强的说道:“我是打不过你,但是看你如丧考妣的样子,我就开心!”
银牙已经完全被我刚才的身手镇住了,对女儿蠢到家的狂妄和愚蠢是真正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一咬牙:“你别说了!”
“我偏要说!这次再不说,我就没有说的机会了!”雷娇娇大声说道:“其实刚才那个怂货有一句话说的倒是很有道理,既然怎么都是要死,那与其死成个孙子,还不如死成个爷。”
“说够了?”我嘴角一勾,露出个凛冽极了的笑来:“说够了,我送你一程。”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听你说完遗言,是我最后的宽容。
鲁班尺旋转起来,寒光特别打眼,耳边也特别安静,虽然是像有许多双眼睛盯着我,可没有一个敢上前,我也什么都不怕。
其实之前,我最怕的不是别的,是一个个道德上的规矩,仁义上的枷锁,因为我从小,就是被济爷当做一个“好人”培养大的,我会害怕负罪,害怕伤害到别人,害怕一切种因得果,所以,我每次都宁愿受伤的是我自己,真的,我吃点亏没什么的。
可现在不一样了,如果为了我这个所谓的“仁义”,牺牲的是别人。
我现在唯一害怕的,只有“后悔”两个字,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了,是没法挽回的。
雷娇娇不由自主就往后退了几步,陆恒川盯着我,眼神很奇特,像是第一次认识我,银牙见状,早就挣扎着踉跄上前,先我一步把手拍在了地上。
这一招,是“魁道”里面最适合用在了城隍庙的方术了,叫“截阴行”,因为根本不用动鬼,跟之前的“争魍魉”一样,是要阻断我的阴气,只是威力比“争魍魉”大得多,他想着让自己给女儿开出一个屏障,让女儿逃出去。
他清楚的知道,现在的我,他打不过。
愿赌服输,他宁愿牺牲自己换女儿一条命。
对,他应该是仗着自己对方术,比我这个生瓜蛋子熟,这是他唯一的优势。
阴气四面八方的蔓延出来,像是形成了水坝,阻隔了我的万鬼祝寿。
“魁道”上的东西,确实特别精妙,明明是类似的方术,可就是有超过普通方术百倍的威力,银牙嘶声喊:“娇娇,快走!”
雷娇娇一皱眉头:“爸爸,我要是走了,那你……”
“我一辈子脑袋都是栓在裤腰带上的,还用你担心?”银牙大声说道:“快走!”
可是这么说着,银牙的脸色猛然就变了,脸色一下就发了紫。
行气逆反,欲速不达,这个气顶错了位置,现在他身上的经脉乱了。
这个方术是我刚才教给他的,我记得,刚才胡诌的时候,是把百会说成了章门。
这都是人的死穴,百会倒在地,尾闾不还乡,章门被击中,十人九人亡。
银牙的耳朵流出了血来——这就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爸爸,你怎么了?”雷娇娇迎上来,死死的盯着我:“李千树,你是不是对我爸爸动了什么手脚?”
“好像这一招是我教给他的啊,不过刚才我实在太害怕了,所以有可能说错了几个字,说错了哪几个,我也记不清了。”我对着雷娇娇笑,很残忍的那种:“要是害的他走火入魔可就不好了,可我也不知道,他能这么着急,为了放你走,这种险也敢冒。”
我就是要把这个内疚扣你头上!
果然,雷娇娇再也受不了了,厉声说道:“李千树,你不择手段,你不要脸!”
我做事儿,从来都不要脸,阴招怎么了?我只看重结果。再说了,你跟我说阴招,你对别人下的阴招,难道还少吗?
我就对着她还是笑:“我告诉你,举头三尺有神明,害别人的,早晚会回到自己头上。”
“我跟你拼了!”说着,雷娇娇飞身就过来,扬起了剐刀。
我站在原地没动,等她靠近了,鲁班尺扬起来,一下就把她手里的剐刀给挑开了,剐刀轻声落地,我一步上前,对着她的心口划了下去。
我之前从来没想过,我会杀人。不过,我没想到的事情太多了,没人能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我们这些算卦窥天的人,也不例外。
鲁班尺没入到了血肉之中,顺滑的切开了筋脉,锐利的所向披靡,可我这会儿才发现,鲁班尺没落在雷娇娇身上,而是落在了银牙的胸膛里。
他为了雷娇娇,自己挡在了我面前。
是啊,他已经没有别的能力了,只能用身体挡。
雷娇娇反应过来的时候,血腥气已经猛地溢出来了,她的声音撕心裂肺:“爸爸……”
“听我的,走,”银牙不光是耳朵,连太阳穴,眼睛,鼻子也冒了血,七窍流血,是要暴毙的征兆。
雷娇娇一把抓住银牙:“我不走,要死,就死在一起好了!”
“你是想让我白死吗?”就算被鲁班尺给贯穿了,银牙还是咬牙吼道:“你要是我的女儿,就给我立刻走!”
雷娇娇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转了身,凄惶的蹿到了柳树梢上,倒是按着我们原定的逃跑路线出去了。
她消失在墙头的时候,像是想回头,但她脖子梗了一下,究竟没回头。
我要追,可银牙竟然往前迈了一步,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卡住了鲁班尺,他一张嘴,血就从嘴边溢了出来:“用我的命,换她一命,行不行?”
我跟你之间,姚远的账,之前的账,本来就还没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