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后背上的三脚鸟听到了我的意思,各自也暗暗吃惊,年轻的声音先说道:“这小子胆子很大。”
“出身摆在这里,胆子自然是小不了。”年老的答道:“那东西看来是早做好了准备了。”
他们竟然管分出去的三脚鸟残魂喊“那东西”——感觉跟自己身上的毒瘤差不多。
“他回来干什么,还不是把咱们给一起祸害了。”年轻的义愤填膺:“刚才真不应该心软,由着李千树断了他才好!”
“说是这么说,怎么下得去手。”年老的忽然叹了口气:“我不管了。”
“你不管了?”年轻的似乎很着急:“到了咱们的这个关口,你不管了?”
“他拼死拼活想上李千树身上的原因你明白。”年老的说道:“时候快到了。”
时候?我听出来,却没动声色,什么“时候”?
年轻的像是很不甘心:“可是,你要是不管,它真上来,咱们恐怕……”
“咱们恐怕只能听天由命。”年老的悠然答道:“日子这么久了,总算也得有个头,知天命难违天命,这些游走阴阳的人是一样,咱们也一样。”
年轻的不吭声了。
听着这闲言碎语几句话,我一下就猜出了点什么线索。
假装什么也没听见,我靠近了大先生。
现在的大先生盯着我,忽然一愣,说道:“这是李克生家那个……飞星入南斗?”
飞星入南斗?我?
济爷点了点头:“就是他。”
“没想到,”大先生端详着我:“一物降一物。”
“万物相生相克,确实是这个道理,”济爷盯着我,张了张嘴,似乎想告诉我点什么,但犹豫了一下,又没能说出来。
大先生盯着我,摇了摇手,叫靠近他,他才在我耳边说道:“你听我的,不要听海棠的,眼看着我已经到了这个岁数,活下来,也活不了多久,争一点风烛残年,有什么意思?用你的鲁班尺把我封住,不要让我身上的三脚鸟再出来了——至于你身上的三脚鸟,我信你有镇住它们的本事。”
真正的大先生看来是什么都看出来了。
“可我也会有死的一天。”我说道:“鲁班尺却只有一个,而且,到我死的时候,也不知道会不会再有靠谱的凤凰会来镇压我了,这些棘手的时候,一个羊也是赶,两个羊也是放,我得把眼前的事情,全做完了。”
大先生伸手想拦住我,杜海棠猜也猜出来真正的大先生是想着牺牲自己,立刻把我拉开了,带着点犹豫看着我:“千树,大先生不该就这么死了,可你同样不该这么死了!”
“那杜大先生的意思是?”
杜海棠说不出什么来了——是啊,两头都不应该死,可非得有一个来承担。
“没事,”我摆了摆手:“我身上也有三脚鸟,不如就让他们团聚了,反正我活着,也没什么遗憾了——要不是那次三脚鸟被济爷翻出来,我可能二十多年前就死了吧?”
济爷一听这话就给愣了,立刻抓住我:“你怎么知道的?”
接着他环顾四周,盯着几个老朋友胡乱咆哮:“你们告诉他的?”
“没人告诉我,”我拍了拍济爷的后背:“我刚才听见了,飞行入南斗,你们不是早就知道吗?我爷爷应该也测算出来了吧?”
“你……你也知道这个是什么意思?”济爷显然有点狼狈。
“我现在不是以前的李千树了,我是魁首,”我接着说道:“反正现在这二十来年的命,都是捡回来的,现在交回去,也没什么。”
济爷眼眶子一下就给红了,一把抱住了我的脑袋。
他一直是个很强悍的老头儿,可头一次,我听到他嘶哑的哭出声音来:“这本来不该怪你的,可是……”
可是“灾”还是来了。
顾瘸子不懂什么是“飞星入南斗”,但他肯定还没有忘记那口小棺材,显然也猜出什么来了,跟胖先生杜海棠他们对了对眼,都是一副心有戚戚然的样子。
“好了,事不宜迟。”我等济爷哭的差不多了,松开了济爷:“那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从大先生身上出来使坏——他时间既然不多了,现在肯定也很着急,我没什么别的话要留给你,你记得去跳广场舞……”
“谁跳那破玩意儿!”济爷暴跳如雷。
“那你可以扭秧歌。”我从济爷怀里出来,转头望着陆恒川。
陆恒川知道我像是个交代遗言的样子,摆明了什么也不想听,一下就把脸给扭过去了。
“你别假装听不见。”我说道:“讲了那么长时间的英国卫裤还没给你买……”
“滚蛋!”陆恒川盯着我,眼珠子通红,跟喝多了似得:“你不仅是个野猪,还是个傻逼。”
“就跟你多聪明似得。”我撇了撇嘴:“太清堂,就交给你了。”
“我不要,”陆恒川梗着脖子说道:“你都被压在地下镇住,太清堂还叫太清堂吗?”
“你愿意改名字也行。”我故意偷换概念:“要不叫菩提居,太平观啥的,看你乐意。”
“我不乐意。”陆恒川恨不得抽我一顿。
但跟他的话也就这么多了,我看向了“我兄弟”。
这个傻逼,虽然没有我聪明,但是比我执着。
如果没有认识这么多的人,经历这么多的事,我会不会也是这样一个偏执狂?
算了,他是他,我是我。
他用一种非常奇异的眼光盯着我,像是想说什么,却没能说出来。
我猜他是想说个对不起之类的。
人啊,最难战胜的敌人,不就是自己吗?干嘛要自己跟自己道歉。
我就跟他说:“我要是被三脚鸟上身,变成灾,被镇在地下,你打算怎么办?”
他摇了摇头,露出了从来没有的疲倦:“不知道。”
一直以来,支撑他的就是芜菁,现在芜菁没有了,他肯定挺茫然的——而且保不齐我被镇住了,他也没什么好果子吃,最起码,他身上三脚鸟的能力会因为我被封住,也一起被封住,从此以后,就是个普通人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啥一技之长能养活自己。
他好歹算是替我陪过芜菁一场。
“行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说道:“既然这是我的命,我就认命了。”说着,我把大先生给抬起来,大先生是想着挣扎,可他毕竟一身是伤,想挣扎也挣扎不过我。
我就跟他后背贴上了。
一刹那,我背上的三脚鸟显然是猛地震颤了一下,像是有所抵抗,但是大先生后背上,真的像是出来什么东西了。
我以前被三脚鸟给附身的时候,还是个普通人,当然没有敏锐的感觉,现在,我是清清楚楚的感觉到,有一个东西,在大先生的后背上蠢蠢欲动,像是要破身而出一样。
一股子灼热的感觉顶上了我的后背——要出来了!
而趁着这个功夫,我一闪身就躲开了,与此同时,把之前在红手绢里要来的替身幻术,一把捏爆了。
另一个我出现在了我刚才跟大先生背靠背待着的地方,大先生身上的三脚鸟残魂,一下对着替身的后背就给钻上去了。
而说时迟那时快,我一把抓过了刚才从陆恒川身上拿下来的留仙索,抖手就把替身给缠起来了。
你特么的把大先生举架出来,想借机上老子身上来跟一老一少团聚,让老子变成“灾”给你陪葬,想得美!真以为你怎么想,老子就怎么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