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确实是个大殿,周围灯火森严,主位上坐着一个人。
这人一身金碧辉煌,是个官员模样。
一瞅他这个袍子我也看出来了,他的神像肯定镶金带银,华丽无比,比我那个神像可壕多了。
这个人四十来岁的模样,剑眉斜飞入鬓,有一双凌厉的丹凤眼,看人时精光四射。
我忽然疑心,死鱼眼老了,也许也会是这个路数的模样——好看是好看,却带着点生人勿近的距离感。
不过,当官的,就得有个不怒自威的劲头儿,我也得学着点——那个玩赖的劲头,也得学着点。
“十里铺子城隍庙……”他开了口,声音也非常冷漠:“皂隶和文书应该也跟你说过了,本城隍公务繁忙,也不像是一些富贵闲人,能有时间四处游走,所以先前怠慢了您的来访,也说的很清楚了,不知道您这一次,又有何贵干?”
富贵闲人,说我呀?我要是富贵闲人,那你就是受罪脑袋瓜子,不该你管的事儿,也瞎插手,再说了,嘴里说怠慢,你可真没有一点内疚的模样,瞅着他这个居高临下的气场,显然并没有把我看在眼里。
“我倒是也想当富贵闲人,”所谓表面笑嘻嘻内心mmp也就是我这样了:“可是天不遂人愿,十里铺子,也没有您想的这么安生,这不是,手底下就有一笔糊涂账,我也是没法子了,才想着找您一起算一算,跟您共谋发展,互相分担。”
我这话说的没毛病,外带这个九里坡城隍爷眼睛也是毒的很,看得出我是个刺头,索性把手上的卷宗给放下了,跟教导主任看学生似得,耐心的看了我一眼:“糊涂账?”
我一伸手,就把黑痣皂隶和杨树林给招进来了。
九里坡城隍一看杨树林是个生魂,一手就拍在了桌子上,带着一股子怒意就说道:“您是新官上任,也得知道咱们做城隍的规矩,咱们掌管一方生死,你怎么能这么胡来,对得起提拔你上位的“那位大人”吗?这里,不是你们活人的地界。”
“规矩我当然懂。”我不卑不亢的说道:“您应该也懂,生魂下地,除非有冤,这个人,就是来喊冤的,我一个活人都能知道,您不会不知道吧。”
活人往地府告状,这倒是有过先例,有理可寻。
九里坡城隍显然是被我被冒犯到了,但没法反驳,眼睛扫到了杨树林身上。
“我不是给自己喊冤。”杨树林看得出来九里坡城隍是个大人物,看人下菜碟,比看我要畏惧的多,小心翼翼的就说道:“主要,是我媳妇,和我秘书冤枉……”
“不管谁冤枉,反正有冤枉,就都一样,”我说道:“生死文书我也查过了,事情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就剩下让这个生魂跟死人当面对质了,您看,是不是能给行个方便,让他们见上一面?”
我嘴上说什么“行个方便”,像是好声好气的有求于他,实际上生魂来也来了,我这个做父母官伸冤的也来了,事情就算架在这里了,他要是拒绝,算干扰上告,那就是涉嫌“徇私枉法”了。
他冷冷的抬了抬下巴,淡漠的说道:“那就等本城隍处理完了手下的事情……”
又来这一招?
“可您知道,这生魂下地,那是有时间限制的,太长时间回不去,可保不齐就落到生死桥上,变成孤魂野鬼了,”我说道:“这也是个公务,事有轻重缓急,又有什么其他的公务,能比这个公务来的要紧?真要是闹个回不去,好吧,反正我人也在这里,我也只好就这么跟上头交代了。”
说着,我倒是施施然的坐在了椅子上,笑眯眯的候着。
虽然他没有说过“请坐”这俩字吧。
我早就看出来了,因为我是活人,又等于倏然抢走了一块地界——本来嘛,要是我没来,这十里铺子城隍庙一倒闭,这生死文书顺理成章就不用还回去了,他就可以全承包了这一块地,可惜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希望落空,他能给我好脸色嘛!
对于讨厌自己的人,你就算摇尾巴给他看,他也要嫌弃你谄媚恶心,这是你没法改变的,所以也不用改变了,讨厌就讨厌吧,反正梁子已经结下了,当不成好兄弟,老子什么也不怕。
九里坡的城隍爷显然也在压抑自己的情绪,他一看就是个聪明人,知道对什么人做什么事儿,很快就说道:“把人带来。”
说着,签下了一个文书,给了一个青衣皂隶,那个青衣皂隶双手过顶拿过来,转身不见了,不长时间,就把两个人给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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