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杨树林说的一样,这个人就是叫汪逢春,是搞房地产的,在十里铺子和九里坡这一块干了不少工程,人脉很广,买卖也一直挺顺的,家里一个媳妇两个孩子,是个富裕层,和乐融融的,人人羡慕,可就打今年夏天开始,冷不丁运气就给坏了。
先是一个供应商破产了——供应商跟他签了很大的合同,这一破产,他之前的订单可就全完了,损失了好多钱,对他来说,这钱还是小事儿,信誉才是最要紧的,可这事儿一出,原料一时间抓瞎,耽误了工期,他这信誉也不好了,他签合同的甲方见他没法如期交工程,把他告上法庭,要了不少违约金。
这事儿就算是个前奏,更多倒霉的事情就跟着纷至杳来,比如公司里,他有一个一直视为左膀右臂的得利助手,本来是他战友,在一起好些年了,他特别信任这个战友,权利给的很大,相当于公司二把手,可这个战友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公司的会计主管勾搭上了,俩人各自抛弃了家庭,卷了他公司里的款子逃到国外去了。
所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这就更是损失惨重了,这还不说,那两家人非说是汪逢春从中拉的皮条,搞得那俩人搞上了破鞋,还资助他们逃走,简直丧尽天良,非让人汪逢春给个说法。
汪逢春自己才是最大的受害者,他上哪儿给说法去?
这事儿其实很简单,估计那两家人也是因为自己家人卷了人家的钱,给自己留个烂摊子,就寻思着汪逢春别叫自己赔钱吧?可不是就把事情全给归到了汪逢春身上了——遇事凶一点,来个破桌子先伸腿,倒是可以占个主动。
而且他们也觉得,这个汪逢春家大业大的,损失这么点没什么。
可这对汪逢春来说,那可是双重打击,雪上加霜。
钱被卷走,人又没了,公司一堆烂账,他焦头烂额。
正在这个时候,他家一个孩子又检查出了红斑狼疮,这搞不好是要命的病,他立刻就给孩子送医,这种病就是无底洞,你肯定要往里面没完没了的投钱,可这还不算完,汪逢春的第二个孩子也很快查出了病来——这个病是急性白血病。
更别提了,当然还是要给治疗——一边投钱,一边担惊受怕,生死之前无小事,钱就算不上什么了,那没想到,他老爹老娘老两口子,本来体格一直挺好的,可这次孙子孙女双双得了大病,都受不了这个刺激,照顾孩子之余,也都跟着前仆后继的陷入病魔纠缠,一个心脏搭了桥,一个突发了淋巴肿瘤。
这对汪逢春来说,更是几乎崩溃——结果他老婆比他崩溃的还早一点,公司出事,家人生病,一个好端端每天逛高档百货公司,上巴黎上伦敦喂鸽子的贵妇人,一下天堂跌落地狱,得了抑郁症,整天思考活着有什么意思,医生说这是对自己的保护措施——她不愿意面对,就选择了逃避。
可这个汪逢春也听不懂,就知道他自己身边,一个人都没了——连个能给他支撑,给他点温暖的都没有。
为了家里的这些剧变,他肯定是要继续振兴公司,赚钱啥的,好对家里的情况力挽狂澜。
结果他刚要甩开膀子大干一场,他一直仰仗的一个老领导就出事儿了,好险没把他给连累下去。
就算没连累他,他也被调查了一通,这个时候,以前的那些个竞争对手就出现了,墙倒万人推,破鼓万人捶,他的营业执照眼瞅着就要吊销了,资产也被冻结了。
这会儿家里人都在医院等着他结医药费——可他已经拿不出来了。
以前他帮助过很多的亲戚朋友,不少人就是靠着他发家致富的,可现在他潦倒了,还真应了一句话——穷在街边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看他像是大江东去,没什么力挽狂澜的能力了,没一个愿意借给他钱的。
那些个面孔,活像《镜花缘》里面的两面国,你有钱的时候,他们指望着你沾光,那是个什么脸色,现如今,对你避之不及,生怕你是个狗皮膏药粘上他们,又是个什么脸色?
汪逢春一辈子没见过这样的嘴脸,本来他脾气就高傲惯了,眼瞅着要到了穷途末路,觉着没了钱,家里人也活不长了,不如自己先行一步,上九泉之下接应他们去。
在十里铺子附近,他走访完了最后一个老部下,被对方支支吾吾说很抱歉,心有余力不足,拒绝施以援手之后,他走到了这个河边,望着黑水里自己的倒影,心一横,就跳下去了。
临跳下去之前,他还看着那些穿着旧衣服张网子捞鲫瓜子的人,心说如果有下辈子,哪怕没有这么多的财富,能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平淡的日子,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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