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价，那不是得罪人嘛？”秦天抱怨了一句。
“那你是怎么打算的。”秦父淡漠地问道。
“暂时不大清楚。”秦天对这东西，其实也没有太好的法子。
跟刘厂长和吴副厂长的交易，只是为了稳定厂子，但是稳定了厂子之后呢？他就不大清楚怎么继续下去了。
“哼，有术而无道，这些年，你变得越来越圆滑，反而不再像是个领导了。”秦父重重地“哼”了一句，指了指秦天：“你啊你。”
“不是，爸，怎么就有术而无道了。”秦天有些急了，本来就够烦的了，回到家，还要被老父亲训斥。
“你知道作为一名领导，最重要的是什么嘛？”
“负责嘛，您经常跟我们说的。”秦寿在一旁插话。
秦父瞪了他一眼，他缩了缩脖子，又转头看向秦天：“你现在是个什么状况，你自己不清楚？你压根就没认真好好地去研究你的厂子，也没有了解过摩托厂内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只是想做出成绩，想把这东西当成你的跳板。”
秦父的一番话，堵得秦天哑口无言。
“你这样子，跟那些幸进小人又有什么区别！”秦父的声音大了几分：“我跟你强调过多少次，道！道！道！道才是核心。你连核心都能忘怀了，你还指望着升官？你真当上面的人，脑子都不清楚？！”
“老秦！”秦母在一旁劝了一句：“别激动，有话好好说，孩子都这么大了，听得进去。”
“好好好。那就好好说！”秦父站起来的身子又坐下了，从怀里掏出了一包烟，递了一根给兄弟俩，烟刚放到嘴上，秦母的火就跟上了。
他深吸了一口：“李卫国之前的大领导，就是一名实干派，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提高工业部的厂量，大家都知道，现在厂量远远够不上发展的。所以，他抓的也是这方面的东西，因此，那些年，他找了不少关系，甚至在不少的院校里面，也找了许多的教授。想要解决这个问题。”
“不单单是一个王守仁，其他的地方，他也在努力。你说说看，他当时的处境，如果换成是你，你会是个什么状况。”
秦天眼睛微微眯起。
会是个什么状况？
那大概会是现在的状况吧。
跟摩托车厂一样，无法破局。
“想明白了没？扩大产量，那就是大领导的政治主张，那一直坚持并进行下去，王守仁被发掘出来了，李卫国作为他的继任者，也在这方面下了大力气。他懂技术吗？他懂一些，但是不多。他在这条路上做了多少事情，哪怕是在那十年期间，他都没有停下。”
“这是信念，这就是“道”，也是上头要看到的东西。你接手一个企业，或者一个地方，心里想着的，就为了自己升官，那你，还算什么“为人民服务”？你可以支持卖低价，压缩成本，期间遇到的事情，想办法解决，或者让别人去解决。”
“解决之后，出的事情，你要负责，你要压得住。”
“也可以想办法搞个研究院，钱投入下去，一年两年，甚至五年十年都出不来成果，这个结果，你自己也要承受得住。”
“而不是像是你现在这样，整天想着不要得罪这个，不要得罪那个。这世界上，就没有都不得罪的行当。老好人谁不想做，除非你不想做事，不然，你就永远都做不成老好人。你……”说到这儿，秦父顿了一下；“你好好想一想吧。”
说完，秦父掐灭了手中的烟，往楼上走去。
秦母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儿子的手，跟着秦父走了上去。
到了房间里。
秦父重重地叹了口气：“唉，当初，就应该把他丢到部队里面，去感受感受那股子氛围。现在这副模样，撑不起来秦家。”
“孩子总归是要成长的嘛，你总不能让人家圆滑，又要人家方正，这很难的。只是谁先谁后的问题嘛。”秦母轻声细语地安慰道。
秦母也不是什么小家小户，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真的就是一标准的贤内助。
对于很多事情，也有着自己的见解。
“四十几岁了，如果还不知道自己将来要做什么，那就麻烦了啊。”
“现在咱们国家是千年未见之格局，迷茫些是正常的，回头啊，再引导引导，你也别那么激动，别那么极端。”
“我能不激动嘛，我估摸着啊，明年我就该退了。”
听到这话，秦母顿了一下，皱眉：“怎么，上头还是决定选那边的人？”
“是啊，已经向我表明了。我也理解。”
“也好，退了也好，到时候，还可以好好地休养，你这身子，也够累的了。”秦母温声细语地安慰道：“这是时代的问题，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当级别到达一定的程度之后，什么仇怨之类的事情，就比较少了。更多的，是个人的主张。
举个例子，就拿秦天的厂子来说，秦天手头的资源只够做一件事。要么是狠抓实验室，要么就是降低成本。这两者之间，各有一个负责人。各自的主张都是他们那边的项目比较合适。
这时候，其实看的也不是什么资源啊、人脉啊之类的。
而是看上头怎么选择。
你说选科研没错，你说选降低成本，那也没错。只不过前者可能会不出成果，需要承担，后者可能在降价之后，引发出一系列未可知的问题，也一样需要承担。
就看看主事者比较倾向于哪个项目了。
这个所谓的“项目”就是个人的“政治主张”。
很显然，秦父的“主张”暂时被搁置了。当然了，这个搁置也不意味着他就失势了。通常人的想法都是“全都要”。只要你这个想法是有益的，上头在选择了另外一个项目的同时，还是会保护你这个项目的一些东西的。至少，在未来某一天，需要用到的时候，可以直接启用。
也算是提高容错率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