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是个小朋友。
葛敏拿着酒杯，晃晃里面的酒红色液体，在香味扑鼻的时候鼻翼动了动。带着水果甜腻香味的液体在摇动中将更多的香气扑到了空中，让人闻到便觉得沁人心脾。
但格润还是很在意刚刚寇森发来的邮件，尤其是……
“为什么他发给了你而不是我？”
亚洲姑娘靠着椅背，很不高兴：“这是我的邻居，关系到的是我的安危。”
钢铁侠并不知道原因，而队长仄仄地不想说话，一副被内容恶心到了的样子。他本来能够喝点葡萄酒的，可一看到酒的颜色，还是放下了杯子。
“其实我觉得斯塔克大厦的建议不错。”
队长说：“起码邻居都是认识的人。”
“就这一点来看是不错，但是……”格润摊手：“我房子已经买好了，每周还要去见导师。我还挺喜欢我们学校的图书馆的，而且皮特罗现在正处于喜欢咬东西的阶段，带他来这边万一啃了什么不该啃的东西，我怕它触电。”
钢铁侠：“……我竟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吐槽。”
“等你养了狗你就知道了。”格润托着下巴，老神在在地说：“这养狗啊，感觉就跟养孩子一样，甚至比养孩子还麻烦呢。”
“听起来跟你养过孩子一样。”
“没养过但是看过啊。”格润说：“我养父母跟他们亲生的那个，我看了都觉得心累。”
她说的是叶栗，而叶栗和父母不亲。
“我记得小时候我们两家还一起玩过，我爸妈还说叶栗乖巧省心，体贴妈妈来着。队长，你知道叶栗的。”
金发男人点头，想起在伦敦那个一旦炸裂谁都敢打的姑娘。
“她和你挺像的。”队长对钢铁侠解释说：“那是她在伦敦的一个朋友，一个警察。”
钢铁侠不明白情况，点点头，听格润继续说。
“结果后来我家里出事，我到了我养父家里，就发现好像跟我以前以为的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了。该怎么说……”格润托着下巴，眼神暗淡下来：“感觉大人有大人的难处，小孩有小孩的苦衷吧，反正她跟她爸妈基本上是不说实话的。相比起来，我这个养女反倒比她更和养父母亲近。”
就前两天回家的时候，她养母是会一大清早把她从被窝里拽出来的，但放在叶栗身上，她妈绝对不敢这么做。她养父会跟她在吃饭的时候边吃边聊，但叶栗在的时候，大家都会沉默地吃饭，餐桌上除了碗和筷子之外没有声响
是的，不敢。
格润也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会让这一家中两个大人对自己的孩子这么小心翼翼，但很明显这十几年没人跟她说过，也没人想要改变这种情况。
格润想，他们大概会把这件事情隐藏一辈子。
她不是不好奇，但是她绝不会问叶栗的。
因为谁都有想要隐藏一辈子的事情。
她转而说起了别的事情，比如自己从小到大的趣事。钢铁侠和队长对此兴趣盎然，尤其是钢铁侠对于一个生活在他根深蒂固概念中的独·裁国家中的小朋友的生活有一种奇妙的求知欲。他对于要入队这件事很不解，总觉得这是一种欺骗。
“你们那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加入什么组织对吧？所谓的什么光荣在我看来更像是饥饿营销，让你们以为它很紧俏——听你的意思，毕业的时候大家全部都是队员了不是吗？而且还有什么鲜血染红——喂，你们不怕吓坏小孩子吗？”
“我暂且不说饥饿营销这一段，但是我觉得红领巾是国旗的一角，被烈士的鲜血染红这一点是没错的。虽然很血腥但我们起码学到了借喻这个修辞手法不是吗？”格润用叉子点点盘子：“你就把少先队啊什么的当成每个学校的兄弟会好不好？”
“兄弟会可不会有组织有纪律地统治国家。”
“是啊，他们分裂成两个党派，轮流统治。”格润反击：“听起来公平多了是吗？”
钢铁侠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而格润一口气喝了一杯红酒。队长歪着脑袋，问了另一个问题。
“所以救你所说，小朋友是要强制读到初中的是吗？你们叫他义务教育？”
格润点点头：“对，初中毕业之后开始分流，有些人不再上学，有些人上职高，有些人上高中。”
“为此还制定了法律，将组织小孩子上义务阶段学校的人关进去？”队长问：“……有必要吗？”
“当然有啊。”格润很意外队长问出这种话来：“有些家长为了让自己的孩子早点进工厂当工人，会强迫孩子辍学打工。去很多工厂转一圈，你就会发现有初中学力水平的人都不会过50%。”
钢铁侠：“所以法律有什么意义？”
“法律一直有意义，只是执行是否到位的问题。而我的国家虽然整体在往前走，可本质上还是个人情大于法理、传统习俗高过现代文明的社会。这有好有坏，好的时候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坏的时候会让你看不到人性的光点。”
格润往后靠，听起来很无力：“如果想要改变的话需要一场巨大的变革，但谁都不知道从哪里入手，如何保证大部分人生活平稳的情况下改变社会风气——而不改变大部分人生活中涉及到的问题，却又谈不上是一场巨大的变革。而且关于变革，已经有一次惨痛的教训了，我家人在十年里死了十几个，到现在牌位都进不了我家祠堂。所以对于激变，很多人的态度是紧张谨慎的，根本不可能得到很多重要角色的响应。”
钢铁侠：“所以呢？”
“无解。”格润摊手：“可能历史的问题就要在历史中慢慢消化解决吧。”
气氛有点沉重，格润看着窗外，指了指一架天空中飞着的预警机。
“我小时候想当飞行员来着。”她笑了起来：“我哥还说我长得矮，人家不要。结果现在呢，我早就拿到执照了。”
他们聊着天的时候前菜已经端了上来。被削成了花蕊的洋葱被炸得酥脆可口，咬下去的疏松声音听得人骨头发麻。
格润吃得挺开心的，抬头发现一个队长一点都没动，另一个钢铁侠拿着薯条，看起来食不知味。
“你看起来好像失恋了，斯塔克。”格润说：“真的。”
“算是吧，我订这里本来是打算向小辣椒求婚的。”
格润一呛，咳了起来。队长很贴心地拍了拍她的背，顺便给她递了杯水。
“嗯……我很遗憾。”格润又搞了半个洋葱：“这儿东西还挺好吃的。”
她看看队长，很尴尬地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队长也不知道怎么办的样子，想了想，队长打算说点什么。
但斯塔克反应很迅速。
“我不觉得能被你安慰到，cap.”斯塔克很坚决：“综合我之前的经验来看。”
队长：“……”
“虽然之前很难过，但其实……这个选择对我们来说应该都是最好的。就像说的那样，作为钢铁侠的女友，她要面对的东西比作为托尼·斯塔克多太多了。”斯塔克看着杯子里的醇香液体：“她有好几次死里逃生，每次几乎……不，每次都是因为我。什么见鬼的贾斯汀·汉默的新技术什么该死的丧鞭，还有蠢得不可救药的绝境病毒。”
队长像是想起了什么，抬起眼皮，看了看格润。
“的确是这样，我没能保护好她。被暴露在所有人视线之下的钢铁侠的亲友，一个个都受到了伤害。”
斯塔克有点颓丧：“我只有在他们真的受伤的时候才想起来要保护他们，而不是……想出一个长久的计划。”
“别太内疚了，斯塔克。”格润一边嚼着龙虾一边说：“不是所有人都有我这么高的姿势水平和长远目光的。”
队长：“……我以为你要安慰托尼的。”
斯塔克：“……你想让我把你丢出去吗？”
“你不会把我丢出去的，毕竟我是血管里留着你血液的小朋友。哦天呐这洋葱真好吃。”格润忍不住又搞了半个：“还有我已经知道你内心对于之前自己的短视而升起的内疚与自责了，以及在这之后，你一定知道比起对别人倾诉更有效解决困扰你问题的手段。”
格润说：“坚定地朝着我们说好的方向努力就是了，虽然你可能享受不到成果，但在这之后能够解决其他超级英雄会面临的我们曾经面临过的问题，就是我们最愿意看到的结果了对吗？”
“我以为你能让我再抒情一会儿。”钢铁侠抿了抿酒杯里的罗曼尼康帝：“等等，刚刚趁我说话的时候，你喝了半瓶？”
“你说了很久好吗。”格润双手抱胸：“对吧队长。”
“好了队长你不用说话，我知道你早就被她收买了。”钢铁侠直指问题核心：“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是二对一，这对我不公平。”
格润闷头吃洋葱，忽然鼻子动了动。
“龙虾来了！”
“你的尾巴要要断了小丫头。”钢铁侠鄙视地看着她：“你是皮特罗吗？”
“我又不会啃你家的沙发脚。”
格润举着叉子：“不要把我和皮特罗相比好吗，它那么可爱。”
“你赢了。”
钢铁侠靠在椅背上，看了队长一眼：“队长，你也这么觉得吗？”
“嗯？”
队长没回过神来，听到钢铁侠的问题有点茫然：“觉得什么？”
“……你一直不在状态，到底怎么回事。”钢铁侠拿出手机：“自从你看了寇森的邮件之后，就一直不在线。让我看看这个把美国队长都吓得失魂落……”
钢铁侠先生的话戛然而止，然后他闭上眼睛，摸了一把自己的脸。
“ho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