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玉这时感慨:“香江的这些个道门中人,走的大多是香火香愿的路子。以往在姜大先生的监督下,一直也没什么乱子。现在姜大先生一走,天晓得会出什么事儿。”
“所以啊,关仁。这件事,可一定要办妥了。真正的办好。就好像当年的张道陵老前辈一样,当时的情况就是鬼巫横行,到处为虐。他创五斗米的初心就是将这些不同的分支势力全都网罗入道教。众法合归,并于一教。”
“这样有了约束,有了制约,也就少了那些个借鬼神之术敛财坑人的恶事了。”
堂玉继续说:“现如今世道不比以往了,这世间做拨乱返正手段的道家人越来越少了。可世上,行那些鬼神之术的人却不见少,反而一天比一天多。”
“究原因,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人心不古······”
“唉,这么看来,还是佛家说的对,五浊恶世誓先入。如一众生未成佛,终不于此取泥洹。这话是佛家早课里天天念的内容,相当于是入佛门修行立的一个大誓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再简单不过了,意思是说,这世上只要还有一个人没成佛,这些修行人,这些得道的佛子。高僧就不会涅磐成佛。放到仙道上也是一样,除了那些真正受感召,然后没办法继续留在人世,必需到上头当差的修行人外。其余人,皆是如此。”
“修行······”堂玉看着我喃喃说:“不是寻自已解脱。然后离开此地,而是让自已学的更高明了以后,一世世的轮回,继续留在此地,然后以潜移默化,可能自已都不知道究竟,只是按潜意识来行事的手段,去帮助,感化其他人。直至最后一刻,所有人都成佛,问?仙位。他才会最后一个离开·····”
“没有这个觉悟。没有这些领悟,一切都是假修行,即便修出所谓什么功夫了,也是一个魔道。只有下了如一众生未成佛。终不于此取泥洹大愿的修行人,才是真正的修行人。”
讲到这儿,堂玉轻轻挥了下手,似有无意倦意般喃喃说:“可世人,有几人知道这道理。世人只是为了自身好,自身高明,自身厉害,自身与别人不一样,自身多么多么的强,自身能脱得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去修这些东西。”
“修来修去,到头来,只见地狱门前多僧道,不见漫天仙佛果位驻一人呐!”
“别的不说,你看看这个,这家伙·····”堂玉伸手指着林树森说:“这么个东西,十几年前,哭着喊着说,要脱离恶趣,要行善济事。我一步步的帮扶他,让他解脱了恶趣纠缠,做了许多的善事,将一身基业清理的干干净净。可他还不满足,他还要让子孙后代像他这样。”
“林树森呐,林树森,当初咱们说的明白,你不受这个业,只能让你子孙来受。并且,你死后,还可能投生到子孙胎中,来替他们受,一世又一世的受过,这份罪业才能了清。”
“现在好,过了这十几年太平日子,你又不想投子孙胎里去了,又不想受这个罪业。那你说,这个业,你让谁来受?”堂玉挪了头,冷冷看着林树森。
后者扑通一声跪地上:“堂道长,您,您是高人。还有这位,这位关先生,叶,叶小姐,您们都是高人。我知道,我知道道门手段夺天造化,什么事都能帮人实现。一定行的,你们一定能把我这罪业转给别人。我,我可认补偿,我付钱,几个亿,我能拿出来,我可以付钱的。”
林树森一脸正式地说。
堂玉徐徐闭眼,他摇了摇头说:“给钱?你可知道天道是什么?我打个比方,天道就是这老天爷,你给他钱,你让他在寒冬腊月里让万物抽枝发芽?你让他把冰雪覆盖之地的气温调到四十几度?你让他,把大海里的水都变成淡水。”
“你给他钱,你看他收吗?他能收吗?收了,他能帮你做到吗?”
林树森不语了。
堂玉:“糊涂啊,真的是糊涂,你一个,还有你那个爹,这都是糊涂的不得了的人。行了,跟你讲这些,你也听不进去。收拾一下这残局,关仁,你跟叶小姐去楼上找个房间先歇下吧,明天,明天各路人马,就全都来喽。”
就这么在堂玉的安排下,我和叶凝去了楼上,找一处房间先在这里住下了。
到楼上才知道,林家人都没有走,林树森的老婆,孩子,还有岳父,岳母,七大姑,八小姨的全都住在这幢楼里。
这些人看到我们都很客气,一个个满面笑容地抢着给我和叶凝安排房间。
在屋子住下后,叶凝往床上一倚,她忽然抬头问我说:“仁子,你说既然像堂玉说的那样,修仙修佛不是为了离开这个世界,而是为了提升自已,然后用一世又一世的轮回通过不同的方式影响,改变其它人。可为什么很多人并不是这样认为,很多人认为修仙,修佛都是为了自已好呢?”
我笑了下说:“是啊,真相就是这样。可如果一开始你对一个让挫折折磨的失意人说,你来修这个东西吧,修好了,你去改变其它人,让别人变的更好。”
“这可能吗?根本不可能。”
“人生出困扰,皆因贪,嗔,痴,怒等情绪影响身体,转尔生出来的一系列链条式的反应。”
“他本身处于一病的情境中,怎么可能听进去那些话。所以啊······”我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说:“堂玉讲的是对的。事实就是如此。比方一个人入庙修持,他严守戒律,修持了一辈子。最终,他的选择不是离开这个世界,去成为什么仙佛,而是选择再入轮回,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做世间的事,来度化世人。”
“这个普通人的身份,可能是科学家,可能是医生,也可能是教师。同样,也极可能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但不管怎样,他做的是善事,是帮助人提升自已的善事。同样,他在成为普通人的时候,他并不知道,他曾是伟大修行人的事实。”
叶凝恍然之余她说:“原来是这样,这么讲来,一个含辛茹苦,教书育人,一辈子坚守正道,默默无名的小教师,他的本尊,可能会是一个伟大的佛菩萨,又或是一个强大的仙人。”
我点了下头笑说:“正是如此,同样,没人知道他的真正来历。同样,也正因为没人知道,所以他们才可能是那个伟大的存在。知道了,就不是了。”
叶凝感慨:“明白,明白了。”
叶凝连说了两个明白后,她忽然出神地看着天花板,一动不动地盯着。
许久后,她喃喃说:“我怎么感觉自已既像是自已,又不像是自已呢?”
我笑了下,搂过她说:“别想那么多,休息吧,明天还有好一场恶斗呢?”
林家算起来,也是香江的那种大户人家了。做为大户人家,别的不说,其办事能力还是一流的。早上七时,我和叶凝起床,到楼下用早餐的时候,就看到已经有工人来给安门,安玻璃了。至于昨晚屋子里,我打碎的那些东西,全都已经焕然一新。
等到我们吃完早餐从餐厅出来客厅用茶的时候,这里里外外,都已经收拾利索了。
叶凝看过感慨说:“这速度,真是快呀,只是不知今天,又会打砸成什么样子。”
我摇头笑了一下。
这时,林树森在堂玉两个弟子的带领下,给我们献茶了。
林树森献过茶后,他一脸小心地问我:“关先生,你昨晚说了,能帮我,这个,这个怎么一个帮法呀。我很想知道。”
我说:“具体怎么帮,等你那亲爱的爹地过来后,我跟他面谈时再说吧。”
林树森:“噢,好好,好的,没问题。只是爹地,这几年脾气不太好。说话不好听的地方,还要关先生不要跟他见外才是。”
我说:“不见外,等他来,来了我们再谈。”
就这么用了几杯茶,半个小时后,堂玉在弟子搀扶下,小心从楼上下来了。
打过招呼,我们坐在这里,继续的等······
上午九点三十五分。
大门外传来了汽车喇叭音。很快,林家的大铁门开启。转眼功夫,两辆车就开了进来。
车在院子停好后,我先是见到一个穿了黑唐装的清秀老头子从车上下来。随之,另一辆又走下来了一对中年的男女。
这一对男女看着五十出头,目光很冷,他们下车后,两手很自然背在了身后,四处打量一番,唰的一下,两人目光透过客厅的玻璃,直接就落到我脸上了。
我跟这两人目光对了一下,感觉对方是一对劲敌。
简单讲,他们身上有一种频率,有点类似应苍槐教我的那三字一音的频率。
所以说,他们掌握了一种让万物之间引发共振的那个强大频率。
很厉害的手段,倘若我估计的没错,这两人是以音律入道的高人。
音律入道!
应苍槐之前跟我讲过,那手段只有民国时的几个人掌握。后来内战爆发,有一些高人就随国x去了x湾。我估计这二人身上领的应该就是那一脉的功夫。
然后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在x湾深居简出的修行。
只是现在,香江姜大先生退位不干了,于是这二人也重出江湖喽。
两人目光在我脸上一扫,我朝对方笑了两笑。
当下几人就陪着林桐,林老爷子一步步走进了客厅。
林桐来到客厅门口,抬头看了一眼屋里人,他直接就喊了一嗓子:“昨天晚上,这里有人打架,我听说,给我的家都砸了,那个人是谁?”
我淡淡:“是我。”
林桐伸手一指我说:“你叫什么名字?”扔农爪扛。
我说:“我叫关仁。”
林桐:“关仁哼!”
他冷哼一声,扭头去看身后的两人,两人微微一笑,示意老爷子不用动什么怒气。
林桐:“好啊,关仁!听你夸下海口,说能保我林家世代富贵,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做这个法。”
林桐说完,领了那两人,大摇大摆地坐到了对面沙发上。
我看着林桐说:“老先生,我做法之前有个请求。”
林桐:“什么请求?不会是要我去把那紫简给请出来吧。实话跟你说明白了,你不做法,去了缠在我林家上的那些因缘。我就不给你请出什么紫简来。”
我说:“林老先生怎么这么糊涂呢?人生存在世,一言一行,皆在修行,一瓢一饮,也是修行。林树森是你儿子,他以前做的是什么生意,你心里最清楚不过了。他犯了这么大的恶业出来,又把这钱财用在了你们林家身上,这本身就该你们林家来偿还。你们不思悔过,还想逃过这一劫。你呀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林桐冷笑:“狗屁!”
这时,坐在林桐身旁的那个中年人也说话了:“道门中人,行的就是拨乱返正的手段。林家人已经知道过去做的是错事了。并且,这么多年来,林家人做的也一直是正当生意。”
“既然有心改过了,上天尚有好生之能,我们修道人又怎么可以袖手旁观,不助他们一臂之力呢?”
“林老先生,我想你还是听从我的建议,捐钱出来,摆一个大道场,容我夫妻二人给你做一场大法事,法事结束,你林家的厄运,自然就消于无形了。”
我盯着这中年人说:“敢问这位前辈怎么称呼?”
后者冷笑:“姓金,道号金击子。”
我朝他一抱拳:“见过金前辈,容我说一句,金前辈你这么做是要替这林家人受此恶缘吗?”
金道长:“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我要做的事情再简单不过了,就是按正统道门手段,给他林家做一场法事。”
做法事?
我扭头看了眼林桐。
我发现林桐脸上露了一丝为难的神色。
这一丝的为难告诉我,这场法事,不是一场简单的法事啊,这事情······
不容我多说,堂玉在一旁说话了:“小金呐,你又要行你师门的手段,用三对童男童女的性命来行术,替林家解了这一难吗?这手段,坑人呐,那可是别人家的孩子呀。”
金道长:“堂玉,你够慈悲,别人家的孩子是孩子,他们林家就不是吗?三对童男童女我不用华人的,我在东南x花钱买不行吗?他们那些人家穷,生活过不下去,我让林老先生多给一些钱,他们有了钱,生活条件好了,这三对孩子,不也是立了功德一件吗?这怎么又能是坑人呢?”
堂玉听这话,他气极说:“你,你,你,你不配当这个道人。,当初,当初你们师父,你们,你们是给姓戴的那个人干活儿的。你们,你们收集情报,你们搞暗杀。你,你们没干什么好事。后来,后来你们戴老板死了,你们群龙无首,你就跑去x湾了。你·····你气我了。”
堂玉脸煞白,煞白的。
我见他身上气血横行,眼瞅就要守不住,然后一怒冲心。忙给了叶凝一眼色。后者会意间,走过去,轻轻按了堂玉的肩膀说:“前辈息怒,息怒。不要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金道人这时又笑说:“戴老板那都哪百年的事儿了,再说了,我师父给戴老板是干了不少活儿,可我们也抗日,也杀日寇啊。不是有这么句话嘛,只要一起抗过日,甭管是什么,大家都是正道好人。”
说完了这话,金道人端了茶碗,稳稳的品过一口茶后,他看着我说:“倒是你,你关仁,一个习武出身的毛头小子,要资历没资历,要本事,也就那么回事儿。你跟着来掺合什么局子呀?”
“要知道,这是我们道门中事,跟你练把式的人,一点关系都搭不上。小凡,给他们拿点钱,让他们买几张机票回大陆继续玩把式吧,这事儿,他们掺合不上。”
叶凝这时火了。
我看她样子,想要冲过去动手。
于是我给了她一个眼色,示意她先不要动。
至于我,我想我已经知道这个金道长是什么人了。
他大概就是那种所谓的道门败类。
古往今来,我大华五千年历史,类似金道长这样的道门败类可是杀了一个又一个皇上。
他们给皇上研制催情的药物,给皇上制作长寿的金丹,让一国之君沉迷于醉生梦死的欲望之中。
而为此换来的是所谓的道统大兴,到处兴建道观,提高道人的地位。
然后,他们就这么把华夏古老培养玄德之能的道门真知识给捧杀了。
真正的捧杀。
所以,就造成了许多的误解。一想到道士,联想的除了捉鬼,驱神,画符,就是看风水,再不就是修仙成神·······
我是一个习武的普通人。
时至今日,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我只知道,这世上做了错事,就得受罚,就得承担做错事的责任!
因此,今天这事情,我绝不能让这姓金的得逞,我不管他的本事有多大,总之不能让他得逞。
我盯着这姓金的道人,正要说什么的时候,突然,院门口的地方,呼的一下就跑来了一个身影。跟着这身影推开房门,撞到屋子里,抬手拿了一张不知谁画的符对堂玉说:“师父,师父不好了,不好了,你看,你看这上面写的?”
我好奇,就斜过去一眼。
目光落处,正好看到那是一张长条状的符纸,而就在符纸的上面,赫然写了一行字。
“交出林家父子,否则,院中再无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