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静静地坐在温泉里,目送大造化离去,品味他说的每一句话。
然后我发现,时至今日我才知道老前辈们讲的那些话,绝对都是真实不虚的存在。
人仙确实是很强。但并非意味着永无止境的强。它的强表现在对身体的控制上。
现实的教条,把我们的身体分出了中枢神经,植物神经,等等不同的神经组织,且提出了,只有肌肉接受了神经信号的传导,才能产生收缩,进一步才能提供给我们力量。
但道家,却要求人把这一切统统的打破,完全颠覆现代主流医学提出的观点。
它告诉我们,身体是一个整体,人是可以通过主观思维来控制整体中的每一个细微。
深层次的入定状态下,可以控制细胞对氧气的需求,新陈代谢。等等很多,很多的东西。
当然,这仅是普通人通过打坐在深层次入定状态下获取的成就。倘修成人仙······
一切皆在心意中。
如果这世上没有战争,没有恐怖威胁,没有那些争斗,没有粮食危机,没有水源危机。不存在货富差距。
我想这世上人人都会安然,静心,淡定地打坐修行。
但很快,我相信,人们会发现。这种修行取得的进步是极缓慢的。
修行需要接受苦难的洗礼,人至少得死上那么几回,才有问仙的那个资格。
但同样,死几回的过程中,搞不好,哪一次,这人就完全的死掉了。
我回忆走过来的路,给我的感觉就是四个字,不寒而栗!
以武入道修持的这条路,真的是太可怕了,它甚至比自寻短见还要可怕十几倍。
真正的。安全系数高的修持是寂寞的,一如很多大德高僧说的那样,认真修持戒律,比什么都好。
也有说。认真生活,做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人,就是最好的修行。
总之不管哪一条说法,它的基础是安全的,是不会让自已心走偏的一个修持法门。
可我走的不是这么一种法门,我走的是偏境,绝境,也是一条不为人知的路。
就像这大大的高术世界一样,在真正接触前,就算我用最好的计算机和最畅通的光纤去找遍整个网络,我都无法找到与其有关的丝毫线索。
同样,就算我踏破双脚,深入终南山,秦岭去寻访高人,可能我走一辈子,饿死在里面,我都见不到高人的样子。
前辈跟我说过,别看我之前在秦岭遇到了那么多的高人。
事实上,那是我有一个因缘在那里。
倘若没这份因缘,我就算是在那生活到老,哪怕祖辈世代在那里生活几百年,我都可能一个高人都看不见,遇不着。
因缘,玄妙无比。
有的人,可能对几千里外的一个朋友了如指掌,知道他的家庭结构,衣食住行喜好,工作,生活,特点等等的一切,说起来如数家珍般自如。
但却对住在一个小区的邻居形同陌路。除了知道邻居那张看着眼熟的脸外,他对邻居一无所知。
这就是因缘。
同样,高术世界亦是如此。
凡事都讲一个因缘,而真正的因缘,不是说我们去主动怎样,怎样。
主动让脑子去想,去主动抓所谓的机会。这其实是一种很武断的说法。
真正的因缘,是不得不这样,除了这么做,再无第二条路可走。
它无需我们做更多的思考,选择。它出现了,坦露面前,我就必需一步步的走上去。
这才叫因缘。
浓雾越来越厚,我坐在温泉中,安静地体味着这一切。
除外我也是刚刚才发现,泉中竟然有五大包药。很一包都将近十余斤重。里面的药性释出的极缓慢,我是在三天后,才闻到那掺杂于硫磺中的草药气味的。
这是大造化的安排,真正的造化自在无量功。
没有这药功,没有他提供的铅汞丹丸,没有他这几天来,日夜守在我身边看护我,帮我破开一次次的幻象迷惑,我早就走火入魔,死在这地方了。
世间修行的捷径,不是没有,但却凶险的几乎不可能实现。而唯一实现捷径的方法,就是遇到一位真正的明师。
什么是真正的明师?
不显,不露,不知名,不出众,不哗众取宠,不言词华丽,不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说的少,做的多。我想,这才是真正的明师。
一如大造化,他话很少,交待完了必要的事,剩下的就是去做。
而他做的,每一个行动,每一个细节,都真实不虚地告诉我们,他就是一位真正意义上的高人。
明师,可遇,不可求。生求之心,必不可得。
念到这一句,我又忆起金刚经中的一句话。
我没有读过金刚经,但通过对过往记忆的回追,再加上开启尘埃中的识藏,是以这部经典早已经出现在我心中。
经中说的是,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然后经中又说,诸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相者,即非菩萨。
这话也很简单,如果一个修得菩萨果位的存在,执着于自身的诸相,也就是外表,身形,衣着,气质,等等一切,那么他也就不是菩萨了。
我不是修菩萨的,但佛经中的理论却让我悟出当下存在的一个道理。
服食过丹药后,我应该怎来做?
是执着于当下的身体结构,还是忘却身体上的结构呢?
放下,忘却自已是人,自已曾经是人,自已曾经经历了那么多,忘记那些已经了却的因缘,放下它,放下它·····
一念一境。
唰的一下,我感觉自已散了。扔协向亡。
心理上讲,我一下子散开,进入到那种,完全真正的放松境界中。
生理上讲,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已经是独立的存在,都成为了一方小神明,有了个体的小思维,小意识,但它们即独立,又聚集,也就是说环绕,依附于我这个大个体之中。
时间过了很久,大概是两天吧。
我醒来时,发现自已重生了一次。
这次的重生,彻底把我看到,吸收到的那些所谓幻象,过去,之前几世的记忆给抹去了。但留下的却是记忆中汲取的善知识。
而这一世的东西,基本没有动过。
我一下子又像是过了轮回中胎苦那个环节。(ps:胎苦是轮回中的一个环节,即把过往的一些记忆给清除掉,只保留一定的天赋和能力。)
同理,正因为我完全放下了那些无用的记忆,一身之力,之念,也就变的更为精纯了。
我没有饥饿,困顿,等等一切的感觉,我感觉不到呼吸,心跳。我就是一团意识,一团以人类形体存在于地球当下这个三维空间内的意识体。
我笑了一下,感觉自已说的这个定义有那么一点可笑和幼稚。
当下,我起身之余,看了眼胸口挂的竹符,我发现那些符已经完全的消失散去了。
它是怎么没的?
我看了眼池水,瞬间明了。
很简单,让水泡的呗。
同样也是这个时候,我感觉这道符完全是多余。成就人仙之能后,无需什么道符,一切术法皆在语境中包含着呢。
文字,语言。
人类世界中最简单的,最常见的,用来交流的工具,其实就是一切的术法。
一念一境。
一字一念。
生出的一念,就是一个字,这个字对应的就是一种境界,一个状态。
比如,我现在不想让我知道我的气息。我就可以领一念,隐!
隐过后,虽然我的身体不会在可见光的照射下消失,但我身上释放出的,可以让别人感知的东西却就此消失不见了。
我站起身来,走到温泉边,伸手拿起放在石头上的衣服。
几件衣服明显洗过,又晾干了。我一件件仔细穿好。然后我站在原地,稍微停了片刻,我开始打起了拳。
我打起的是劈拳。
而这一次,我体会到了我的呼吸。
真正道门中人的呼吸。腰腹丹田为吸,胸肺黄庭为呼,为散。
吸是凝聚收敛,天地万物。散,呼出,则与天地万物合,相化。
这便是简单的呼吸之道!
打过两个多小时的拳,我身上让水泡过的皮肤所生的皱褶慢慢舒展开来。
我收势,找到大造化留给我的一瓶水,抬起放到嘴边,喝了几口后。我放下瓶子,拿起那柄用破布包起的泣灵剑,我闭眼,唰!心识如呼吸般一散一收。两公里外,一个一脸阴沉,杀气冲天的人就映入到我眼中。
他就是阎罗刀。他还没有走。
他被人困住了,困住他的人,应该是计大春和马玉荣。
我所处的位置是这个岛屿上的火山区,附近方圆五公里的区域,直接让马玉荣,计大春布成了一个奇门阵。这个阵法的原理,太过于玄幻,说它本身就是一个结合九星诸神之力的阵势,这其实一点都不夸张。此外,它的长处不在于杀人,也不是给人制造幻象。它只有一个作用,就是让人迷路。
无论什么人,身处阵中,基本都会丧失掉方向感。失去方向感,自然就会迷路,因故,阎罗刀,没能从这里走出去。
但就在方才,我一呼一吸之间,探知到阎罗刀的同时。我想,这个刀术惊绝的家伙,他不会再迷路了。因为,我在探知他的同时,他也感知到了我。
两个人的心识一下子对上,无需看眼前的路,只要跟着心里的方向一直朝前走就行了。
我感知着阎罗刀,一步步朝他走去。他亦起身,朝我这个方向迎来。
二十分钟后,我们在一处涌着铁锈色温泉水的小池边见面了。
他站在距离我十五米外的空地上,徐徐解下系在背上的一把刀。刀很长,他解下来,伸手轻轻抽出了刀身,然后用双手握紧刀柄。
我看着那把刀,扬声问他:“那是苗刀吗?”
阎罗刀冷然:“是苗刀。但这不是明的苗刀,这是道门中的东西,它的真名叫斩身。是斩身的刀。斩身刀,知道的人不多,皆因,这些东西,已经快消失了。”
阎罗刀不无傲慢地说。
苗刀,跟苗族没有太大的关系。因其刀身形如禾苗,所以就被冠以了苗刀的称呼。苗刀的前身是斩马刀,后来为了对抗倭寇入侵,明朝的大将戚继光制造了苗刀,并在苗刀的基础上,又创了一套辛酉刀法。
不过有趣的是,真正打败东洋人的并非是苗刀,也绝不是辛酉刀法。
因为,这种制式的刀具,还有制式的套路训练方式,并不足以对付,拥有雄厚武士道背景的东洋倭寇。
在那场抗击倭寇的战斗中,真正起效果的是鸳鸯阵。
鸳鸯阵布阵思想,则又要回追到最基本的道家文化中。
但道家文化······
华夏差不多是在汉以后吧,大兴儒教的时候,远古道门那种独立,自由,尊重个人思想的文化风气就渐渐归于销亡了。
一切的历史,教科,人文思想,都要为君主来服务。所有一切,都要建立在君主上,君主是文人,商人,修行者,等等一切为之服务,讨好的对象。
在这样一个大背景的前提下。
那种真正的修行者,掌握了大能力的人,就日益失去了任用的机会,相反,一些小人,献媚的人,在每朝每代都能混个肚满肠肥。
道家的修行,教育体系,需要因人施教才行。也就是说,得给十个学生,配十个不同的老师。又或者,一个老师,用十种不同的方法,来教十个学生。
人越生越多,这种教育方式,训兵的方式。根本满足不了现实的需求。
所以道门的思想,文化,等等一切,归于销亡,也是一件情理中的事。
就像现代人一样,基本上每个人接受的全都是公式化的教育,每个人学习的都是公式化的课程,这些全都是一模一样的。
而这种教育的方式,跟道门的教育方式完全的背离。道门是因人,因材,因宜而教。
但为何会形成今天这样的局面?
原因很简单,教育成本问题。老师需要吃饭!
但不是每个家庭,都能在每月拿出一份养育老师全家老小的薪水,来让他给自已的孩子施教。
所以,很多东西都流失,销亡了。很多的人意识形态中,也不把这些东西当成了真实存在的事物。而只当它们是一种传说,一种戏说,一种虚无缥缈的存在。
这,就是事实!
阎罗刀报过了他的刀名,他淡淡说:“你是关仁!而我的任务就是杀你。”
我看着他说:“为什么?”
阎罗刀:“我身上学的虽然是道门刀术,可我的人却不是道门中人。我只是一条狗,一条屈居青柳散人脚下的狗。她让我咬人,我就咬人,让我吃屎,我就去吃屎。”
我盯着他说:“做人不好吗?为何要做狗?”
阎罗刀:“因为她有屠门的全部传承,那些古老的训练方法,还有心法,药物。她提供给我了一切,让我知道原来我学习,继承的屠门,它真的曾经存在过。而在那之前,我一直以为,它不过是师父为了彰显我这一脉的强大,而故意编造出的一个神神叨叨的说法。”
“是她让我看到了,我修习的东西,曾经真正存在于天地之间。可是,她提出的要求是,如果我学成了这些,我就必需做她的狗。我学成了,所以,我就成了她的狗。”
“我不想,我门中东西,就此失传。所以,我答应了,做她的狗。”
阎罗刀一字一句地说。
我听了不由的感慨。
这道理很简单,就像一个人对他的弟子说,咱们学的这一路拳,很厉害的。师祖学成了后,可以隔空打死人,这一路拳法就叫劈空大力掌,它是上古某某仙人的掌法。
弟子们听了,没人相信,只觉得师父挺神棍的。
可当有这么一天,一个弟子遇到了一个人。他告诉对方,劈空大力掌真的存在,这是它的全部练习方法。但你要是学成,你必需付出一些东西。对,是学成之后。
阎罗刀学成了。
然后,青柳散人成了他的老大,他成了一个忠实的仆人。
阎罗刀说完了这些话,他提刀,一闪,人已经到了面前。
斩!
他就是一个字,斩。但却是一刀三斩。
刀由下向上一撩是一斩,反手转刀又是一斩,最终刀位于我的头顶上方,向下一斩,又是一斩。
很快,很快!
快到匪夷所思的境地。
这一刀三斩,倘若换了服食丹药之前的我,我活不下去,我一定得死,真的,我得死。
但现在,我看到了刀锋游走间存在的那一丝一毫的小偏差。然后,我轻轻的挪劝身体。幅度不大,最大的一次挪动,也不过是侧了一下身而已。
也就是这三次轻微的小挪动,一刀三斩,斩空了。
完全的斩空。
唰!
呛!
刀归鞘。阎罗刀垂了两手说:“请出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