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一间普通的居民楼里,十二楼的灯彻夜明亮,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周围的大部分邻居都搬走了,但还剩下一些老人留在这里。
“对了,老方家那两口子这段时间没看见出来买菜,也没出来遛弯,莫非也搬走了不成?”
“瞎说,前两天我还看见官方的人给老两口送东西去的。”
“怎么就瞎说了?人家搬走不也很正常吗?我儿子要是那么有出息,我也早就搬走了。”
“前段时间我还见到方家那小子了,还准备说媒来着,结果他跑得比兔子还快。”
……
众人没有注意到,身旁不知道何时起多了一位老人,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十二楼的窗户,但窗帘遮挡的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见。
十二楼,一处普通的民宅里,两个老人面如死灰的坐在沙发上。
周围的家具摆放混乱,上面都有一层薄薄的灰尘,有一段时间没有打扫了。
许久旁边的男人才开口,“孩子是为国捐躯了,这是好事,好事啊!”
“我们做父母的不应该拖他后腿,他是英雄,列祖列宗泉下有知也会为他而骄傲。”
旁边的中年妇女,刚开始只是无声哭泣,然后小声抽泣,最后终于忍不住靠在身旁人的肩膀上放声大哭。
“我知道……我知道迟早有这样一天。”
“可我这心里难受啊,那是我怪胎十月生下来的心头肉啊。”
“他就那样走了,甚至没有回来见我们最后一面,我难受啊!”
门外的陆宇将两人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他好不容易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
谁能想到只是平常的分别,还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回家,可那却是永别。
方爸方妈的哭泣声然让门外之人不知所措,有好多安慰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陆宇不知道老两口是否知道真相,方向阳算是间接被自己害死的,他又有何颜面对他的父母?
想起方妈包的饺子,方爸未下完的棋局,还有好友房间崭新的游戏卡带……
他扶着墙壁缓缓跪了下去。
叶孤影在暗处静静的看着这一幕,他一直在淮南,就是怕老两口做傻事。
此刻他很想去安慰那位孤独的“老人”,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他已经够自责了,若是不让他用这种方式赎罪,只怕人会崩溃。
陆宇在门外跪了三天三夜,始终没有进去,语言和行动在此刻都那么苍白无力,人已经死了,他永远无法弥补过错。
实际上在第二天方爸便通过监控发现了门外跪着的人。
但丧子之痛让他心情麻木,加之陆宇如今的形象和以往差别太大,两人根本没有认出来。
“出去看看吧,不管是谁,都不该用孩子的死来惩罚自己。”
房门打开,老两口出现在门口。
陆宇缓缓抬起头,他的眼睛泛红,眼神里充满愧疚和不安。
方爸方妈愣了许久才认出来眼前之人,后者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她爬过来抱着陆宇痛哭,“小宇,你……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阳子的事我和你叔叔都知道了,我们从未怪过你,你真是个傻孩子。”
“快起来,地上凉,我们进去说。”
如果说她和方爸因为丧子之痛瞬间苍老了十岁,那么陆宇就是苍老了几十岁。
如今的年龄状态看起来比两人还要大,这怎么能不让方妈心疼。
“阿姨,对不起。”
“是我害死阳子的,如果不是我,他不会被人捉走,更不会被逼着自杀。”
“我该死,我没能救得了他,更没法带他回家。”
陆宇心里很难受,他不愿起来,宁愿两位两人打骂自己一顿心里也好受一点。
“不怪你……不怪你!”
“阿姨知道你已经尽力了,阳子是为了整个族群,不是为了你一个人。”
“他不会怪你的,你是他最好的兄弟,从始至终都是。”
“阿姨当你是儿子,我的一个儿子已经战死沙场,你这样让我怎么活啊?”
方妈趴在陆宇的肩膀上狠狠哭泣,她甚至不敢用力,总觉得下一刻眼前的人就要支撑不住了。
明明几个月前他还是整个龙国乃至灵武星最耀眼的少年啊,可想而知这几个月受了多大的罪。
尽管没有上过战场,但也能想到眼前的少年为了救自己儿子已经倾尽一切了,她没有责怪,只有满满的心疼。
方爸一把拉开哭哭啼啼的方妈,一脚将跪在地上的陆宇踹出去老远。
“你干什么?你疯了吗……”
方妈脸上满是诧异,却被方爸反手关进房间里面,任凭她怎么拍门都不理会。
“你瞅瞅你现在的样子,可还有一点武神的威严,我真为你感到丢脸。”
“你若是真有本事就别跪在我门前,去打去杀,去为好兄弟报仇,去完成他的遗愿。”
见陆宇不为所动,方爸生气的一把拽起衣领,随即又恨铁不成钢的打了两拳。
“你出去看看,哪家哪户没有死人?就你伤心难受?”
“总不能因为害怕流血牺牲,我们这日子就不过了吧?”
“你不仅是我儿的好兄弟,更是人族头顶上的一片天。”
“别说是死一个人了,就是天下都死绝,你也得撑住,否则怎么对得起那些对你抱有期盼的人?”
陆宇的眼神渐渐回神,但方爸说完后却将门重重关上,脸上的失望不加掩饰。
“叔叔只是希望你振作起来,他和阿姨是一个有大格局的人。”
叶孤影走过来,他也没想到方爸会将陆宇暴打一顿,自然不是为了报复,而是想让陆宇早日回归正常。
爱之深责之切,陆宇自然清楚两位老人对自己的心意。
他朝着房门重重的磕了三个头后转身消失不见。
淮南高中的后山再次多了一座坟墓,照片上的男孩笑的异常灿烂。
翌日,关诃在打扫之时突然发现那座新坟前多了一串只咬了一颗的糖葫芦,突然之间心被刺痛了。
便知道那人来过了,却又走了,因为他身上肩负着未来,而这里埋葬着过去。
“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