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许林君入宫问皇后安,恰逢申容也在,婆媳三人笑着聊了一会,奶娘正带着小皇子从万羽殿玩耍归来,就又同阿权和阿思玩闹了一会。
郑皇后笑着看了会自己的一双孩子,徐徐地说,“这两年也不知怎么了,后院里都难出好消息,好不容易有了个,还是个奴女身上的,宫里头是如此,你那也是如此?”说完瞅上许林君。
许林君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细步到座下伏地而归,“是儿媳的错,未能服侍好夫君,未能有身孕。”
“不然瞧瞧身边有哪些生得好些的侍女,要有子昭看上的,就送到他房里去,赶着秋日打仗前,若家中能得个好消息,岂不是更好?”郑皇后谆谆教导,许林君也不是多会寒暄的人,只能逆来顺受,好半天才干巴巴地应了个“好”。
申容收敛目光,也没帮着中和,这话她实在不好开口,她自己这都还令人愁心着呢,又如何好干涉到益北王后院中的事去。
只是这般看来,许林君今后的日子着实不好过。
后来殿中的气氛便一直提不大上来了,主要许林君神色哀怨,郑皇后便示意她退下,又单独和申容说了一会话,问到了小玲姬那儿,叮嘱申容多留神,话里的意思七弯八拐,无非是暗示她多多提防,谨防后院里有人动了心思要害小玲姬,回头又栽到太子妃头上。
申容便颔首应声。
待出了兰房殿,才发现许林君还未离开,就在宫门外的甬道上等着她的。
“储妃,同我走走罢。”
再不多会就要到午时了,申容原想开口邀她去金阳殿用饭,但瞧她面色不好,便也不多话,就随着她的步子一路往西宫方向过去了。
等到了奇宝湖畔,石子道上少了来往的宫奴,许林君才停住脚步,申容就也示退了跟着的宫奴。
湖面波光粼粼,折射出午时刺眼的光芒,几声蝉鸣涌到耳中,许林君在这片金光之中缓缓回身,月白衣袂在树下摇曳,脸颊的泪珠清楚地滚落。
“储妃,你在宫中过得可快活?”
申容敛神屏气,不过只瞧上一眼,就随着她眼眶温热起来,她喉头滚动,声音干哑,“快活。”
“当真?”
她点了点头。
“可我在国邸过得并不快活。”许林君抬头忽而一笑,笑中几分苦涩。
“我有时候想,兴许这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有时候又觉着,兴许有一日,他就会回头看看我的。”
“可这么等着等着,又觉得没什么希望了。储妃你说,若是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一个人,是不是往后一直到死,也不会喜欢上了?”
申容哑然失语,想到自己同刘郢——其实两世过来刘郢对她都并非一见钟情,这一世能有感情,也多是因为自己知道他的喜好,对症下药。
就只好说,“感情的事不一定,南方即将开战,益北王说不定还未想到这些儿女情长的事上,不若你找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做做,往前你可喜欢什么?听乐、博戏、投壶,或者也可以多入宫,咱们多说说话?”
这么说,无非是为日后做好准备,眼看着出征时日都被定下,她纵然因为那夜的相谈,越发加深了对刘子昭结局的可惜,可她实在救不下一个益北王,她至多只能抓着一个许林君。
要是日后刘子昭当真败了,只愿她能早早走出来——国朝女子二嫁三嫁的不少,以许林君的家世和品貌,将来就是要再找个年轻才俊,也不难找到。
许林君没有接这话,她哽咽着转过身,将目光再次投向了奇宝湖的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