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里除了问身孕,还能是说什么?申容无声垂眸,还未开口,刘郢先笑着圆了过去,“母后今日一提,只怕好消息就快来了。”
却是拐着弯否认了。
郑皇后脸上的笑就收了些,不过也没抓着这话继续盘问,毕竟她也不像寻常婆婆一样,无事就喜欢敲打敲打儿媳妇的。
如今多念几句,也不过是因为皇帝那儿偶尔会问起,才不得已走个过场罢了。但若问她自己真在不在乎这些——郑皇后也清楚,她又何必在乎?头一个,刘郢不是她亲儿子,她着实没必要费心寄挂着这些?再一个,申氏待她真心实意,兰房殿和金阳殿之间也关系紧密,她也没必要去打破这个稳定的局面。
再说透一些,那小舞女不也答应了献子吗?若将来怕出岔子,等孩子落了地,就找个由头把那舞女杀了便是。
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郑皇后的眼角眉梢就挂着浅浅笑意,一时视线换到自己的两个孩子身上,就更不在意旁的事了,照平时一样的寒暄,“是,其实啊,还是得心态放平些,才能得个好的,也不能太急了。”
殿中方才还有些僵硬的气氛,顿时就散了。
申容细步往郑皇后身边坐过去,同往前一样,接过宫女奉上来的早膳,自己亲自布上长案,面上是温存的笑,保持缄默。
皇后和太子之间再说了几句过场话,太子也就起身要先告退了,郑皇后点头示意,笑着让叔衣去送,等喝过一口马奶,转而面向申容,语重心长地嘱咐起来,“前头忘记与你说,既你二人都有心,他又宠你,你就想些办法留着他,让你这先怀上,再去别屋。”
申容抓着竹筷的手不禁一滞,吞吞吐吐地说,“殿下也是这么想的,我们——已经如此有一些时日了。”
竟是早就这样做了?郑皇后点头认可,又不禁心底悱恻:生在帝王家也能做得如此,可真是难得中的难得,罕见中的罕见。国母的脸上不觉带上些许苦涩,感慨太子幸好是跟了鲁阳夫人的性子,要是跟了刘勰……思绪半止,随即冷冷一笑。
申容也没多提这事,正接了漆盘上的截饼,呈上皇后的案几,逢着阿权和阿思被抱了上来。
丢开来时生的荒唐事,小孩总是记不住好坏的,到了这会,依旧是嬉笑打闹。
三岁的孩子又正是话多的时候,就和那窗边的麻雀一样叽叽喳喳。
哥哥阿权说得多,就抓着郑皇后和奶娘说话,天南地北,想到哪都要说一长串,再一问东问西,就惹得殿内主子奴才一同欢笑起来,好不热闹;弟弟阿思好动,逢着申容在兰房殿,就要拉着她绕内柱追赶,闹得疯了还要拉着几个黄门和宫女,一群人跟在他屁股后头跑来跑去。
兰房殿内一时间人声杂沓,语笑喧阗。
但至多也就闹小半个时辰,皇子们不是饿了就是困了,奶娘一抱下去,殿内便又立即安静下来,郑皇后捂嘴笑了许久,好一会才算缓过来——赵金的离去虽然让这位国母丢了理智一段时日,但随着两个赵氏子的渐渐长大,她的脸上就再不见了从前的哀怨,甚至因为做了母亲,这一世的性子都软了许多。
申容低眉与她说话的空闲,忽而回忆起上一世:自成帝的头风病愈加频繁的发作以后,她的脸上也愈加严肃,宫闱里出的大小事呈到她耳朵里的,处理起来皆是雷厉风行,若结果严重一些的,死几个人也似乎很寻常,哪像现在,就算是不待见的人,也顶多是冷落起来,还不至于对人家如何。
看看那王美人就是,按着上一世的郑皇后,若是知道底下宫人有瞒着她,不把她这个国母放眼里的,怎么也要处置一番,或是给个教训下去;而今的她却只是不怎么见王美人了而已,也不见要如何。
申容就暗暗吸了口气,想戚子倒是又几日没来回话了。
这王家人,倒比田氏还懂得安分守己。
*
她是陪着郑皇后用了夕食回的金阳殿,饭后原本欲再坐坐,可不知为何头昏重得很,就告退回来了。
才进大院,就见明生守在了正殿前,抬眼瞧她,明显带着话来的。
便眼神示意屏退其她人,单领着两个大宫女迈进去。
“尽善,死了。”
申容从席上探去,方才还黑幽幽的瞳仁里,霎时露出诧异,“怎么回事?”
阶下两个大宫女刚将行障拉好,对望一眼,一左一右往储妃身后跪坐下。明生继续回说,“方才被石琮在下人房里发现的,消息还没传开,奴婢去瞧了,是被人砸了脑袋,不知道多早晚的事,血已经干了一大半。”
“之前让你把夫英的消息透露出去,你做的如何?”她垂眸思忖,沉默片刻才问。
“尽善已经知道了。”
“那庆喜现在如何?”
“奴婢不知道。”明生的话音止下,她就坐直了些,又让茵梅去把夫英唤过来了……
这件事情的进展远比申容料想得要快,头前明生着人暗传了夫英身世的消息往含丙殿,不过两三日尽善就私下来了金阳殿,夫英是照着申容的话去回的,姐弟俩的身世一经匹配,往后连着几日,尽善都特地去瞧过夫英,还赠了她几只玉镯子,让她留着等以后出宫当钱。
但夫英与庆喜那边的进展缓慢,本来就是要拉扯的关系,申容也没想着多快就能让尽善和庆喜反目成仇。
不想夫英来回话说,到今天就忽然闹起来了。
“上午奴去找了庆喜说话,赠了他一枚香囊,原是就要走的,谁知他忽然就抓着了奴的手,奴推了几下不成,他又扑上来,那会正好尽中官过来瞧见了,就打了他一巴掌,还骂了几句。”夫英面色煞白,双手搁在膝头发颤,“说他是没根的臭虫,庆喜原是认了错,不想尽中官抓着他骂,还踹了几脚,后来估摸着,估摸着有一脚踹重了,庆喜甩开了尽中官,两个人就扭打到一块,奴不敢去劝,尽中官拿起酒壶砸庆喜,不知怎么的被庆喜抢了去,反砸到了他脑袋上。然后,然后他就倒下了,脑袋上破了好大一道口子,血流了一地,庆喜当时就跑出去了,奴……奴……”夫英眼底隐隐泛红,下唇轻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