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瑾琛走遍了惊羽宗每一处的地方,每一寸土地都有他留下来的脚印。
偌大的惊羽宗,鸟雀皆无,冰冷的可怕。
他走到了后山。
那里有一处秋千。
是他尚且年幼时,根据凡间的图纸,笨手笨脚做出来的。
后山的景色并无变化,一如当初的郁郁葱葱,伴着厚重洁白的云层,好似是将一幅画,分割成了两半,很仙,亦是很美。
裴瑾琛抓着秋千的锁链,坐在了秋千上,微微的晃动。
悲哀的情意抑制在胸腔里,疯狂的挤压,难受到他的脸涨得通红。
剧烈的咳嗽,夹杂着红艳的鲜血,染在绿油油的植被花草上。
一滴一滴的血珠缓缓滴落,落进泥土里。
裴瑾琛根本察觉不到疼痛,也不擦拭嘴角溢出的血液。
只是,自顾自的,摇晃秋千。
他的手臂状态放松,很随意的搭在两侧的锁链,身体随着风向往前倾。
眉宇微皱。
俊美的容颜被黑色的衣服衬得莫名的阴郁。
他闭上了眼睛。
渐渐的松开双手。
乘着风。
就好像啊,身后有个人,在推着他荡秋千。
风扬起鬓边的长发,凌乱的撩拨着长睫。
裴瑾琛产生了一种错觉,他的背上仿佛有一双温暖的手,在陪他幼稚的玩耍。
但他深刻的知道,他期盼的那个人,永远都不会出现了。
要问什么感觉?
除了痛彻心扉,大抵就是悔意吧,无限的悔意缠绕着他的心脏,让他想要迫切的结束掉自己的生命。
手摁在胸口时,他又后悔了。
他想,轻易的死去实在是太便宜自己了。
他不能死。
至少,不是现在就死。
他要赎罪。
即便师尊生前无数次拒绝他。
他依旧想要坚持自己的想法。
企图这样,能够让自己的心好受点。
—
风好像大了些。
吹在耳边,呼啦呼啦的。
裴瑾琛抓着锁链猛的咳嗽起来。
那喉咙里的血腥味,反反复复的涌上来,许是没有及时抹掉的缘故,嘴角那里的血液已经结痂,干巴巴的贴着皮肤上,扯动的时候,有一种伤口裂开的钝痛。
他停止了晃动中的秋千,低低的笑出声。
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有时候,活着比痛苦更是一场酷刑。
师尊如果还在,应该乐得看见半死不活的他。
毕竟,这是他应得的。
他愿意用余生,沉浸于过去的哀痛,来报复自己曾做过的错事。
—
风更大了。
泪珠被裹挟着,不知飘到了哪里。
呼呼的风声里,貌似多了清浅的呜咽声。
不大不小。
刚好能引出共情的怜悯。
—
裴瑾琛又荡起了秋千。
这次,他睁开了眼睛。
原本墨色的漂亮瞳仁,此刻一片深红,血丝如同一只只蠕动的虫子,在他的眼眶里暴起,形成一幅诡异的画面
明明神情格外的狰狞可怕,可垂眸看着染了血的花草时,还是会平白无故的冒出点点的温柔。
他所有的柔情和爱意。
都在多年前的某一天,全部倾泻而出。
你要问裴瑾琛最值得庆幸的一件事是什么,那大概就是,能够在最糟糕的日子里,遇见心心念念、想用尽一生守护的人。
即便啊……
那个人到死,都在憎恨自己。
—
裴瑾琛主动的摇晃着锁链,将秋千荡得更高更远了些。
他竟然开始哼起了歌。
凑近了听。
没有任何的字眼,柔柔的,充斥着思念的自嘲感。
锁链咯吱咯吱的,一会竟然断裂了。
裴瑾琛摔了出去。
他错愕了一会。
颓然的大笑。
他抓着锁链,比困入绝境的野兽还要失控。
像个没有理智的疯子。
—
他疯了吗?
他没有。
他只是……
太想师尊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