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业韬抱着何茗湫,刚准备上车,就接到了唐轻初的电话。
“樊哥!你听我说,你别带小奕去医院,你回别墅找个私人医生……”
唐轻初应该离着手机麦很近,麦炸得噼里啪啦的。
樊业韬把手机拿远了些,“唐轻初,我知道你关心小奕,但私人医生的设备并没有医院的全面,小奕怕是得不到好的照顾。”
男人低沉的的声音从手机一端传到唐轻初的耳朵里,唐轻初不由自主的吞下了后面想说的话。
他点下了手机那头的静音,原地抱头蹲下,“这个赌,我又不想赌了。”
顾贺州抬眸,“父母的遗物都选择拒绝吗?”
“潜意识让我得到它们,但是,但是小奕身体情况不乐观,不及时送医院可能就……”
人命关天,唐轻初做不到一意孤行,让小屁孩背负死亡的风险。
他听樊业韬不止一次的提过,小屁孩很悲观的面对这个世界,当着他的面寻死了两次。
好不容易积极的享受生活了,要是因为他的自私逝世了……
他这辈子,下辈子,下下下辈子,下下下下……都不会原谅他自己的。
唐轻初根本就不信顾贺州说的那“小奕不是人”的一番话。
小奕就是人,有血有肉的人,才不是精怪变出来的。
他要是让樊业韬把小奕送到私人医生那里,凭借私人医生的水准,怕是解决不了突发症状,比如内脏破了……出血……
他的提议,会成为害死小奕的一柄锋刃。
至于父母的遗物,他也留过几样,并非没有了念想,他完完全全可以放弃那两样他印象深刻的东西。
他做不到用别人命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即便对方是敌人。
他也会有道德上的底线。
他不想成为父母嘴巴里常说的烂人、坏人。
那些都是对社会有危害的蛀虫。
更不想听到小奕病危的消息。
他跟小奕认识的时间虽然短,但他能察觉出小奕单纯的心思。
狡黠、多变。
可爱活泼。
说话很逗很可爱,有种别人给不了他的心灵触动。
这么好的人,如果因为他的一己私欲就没了……
他干脆也别活了。
唐轻初的沉默,让樊业韬和顾贺州两个天之骄子都有点慌。
樊业韬的慌是因为唐轻初说话只说了一半,并没有说让他把人送到私人医生那里的原因。
顾贺州的慌是因为唐轻初的反悔。
他想弥补小奕,怕他精怪的身份被医院的那些人看到,所以才用一种极端的方法——赌,让唐轻初“帮”他。
唐轻初明明答应了,却又不愿意进行了。
那小奕该怎么办?
被发现了,被上头的人抓了起来又怎么办?
他岂不是一辈子都见不到小奕了?
他的愧疚,他的弥补,该去找谁偿还?
像霍启深一样,找一堆替身代替?
别开玩笑了,替身再像,那也不是原配。
原配才是他想弥补的第一人选,也是唯一人选。
“唐轻初,说话。”
已经在去医院路上的樊业韬,眉宇皱成了一个川字。
匆忙的打电话给他,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就沉默了,也没有挂电话,这是想做什么?
这个点,唐轻初不是该招呼他的朋友?
唐轻初哭过的眼睛红的像兔子,他把静音关闭,“樊哥,没事了,我就是打电话过来关心关心,想提醒你的车速来着。”
“你开车注意点,别太快,小奕的小身板承受不住二次灾难。”
唐轻初的声音乍一听跟平常一样,樊业韬却听出了沙哑。
“唐轻初,你别转话题。”樊业韬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舒缓了下,“你把你想说的都说出来,我听着。”
“我没转移话题啊。”唐轻初假装笑了两声,“注意并肩十几年的好队友的安全,不是很正常吗?”
“还有啊,我主关心的对象是小奕,又不是你,你别被整感动了。”
樊业韬:“……”
关心小奕,给他打了电话……
听着也能说得过去。
可他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唐轻初是个很喜欢热闹的人,朋友饭局,怎么不去好好玩玩,而是隔了几分钟给他打了个电话?
樊业韬沉默的压迫感袭上唐轻初的心头,他补救的说道:“真的是关心小奕……我那时听到顾贺州说的话太气愤了,就想揍他,就没收力气……”
“哎,小奕能被打晕,我有一大半的原因。”
“在古代的话,我的罪估计能严重到被砍头……”
说着,唐轻初恼悔的给了自己响亮的一巴掌。
他反应再快点多好,这样小奕就不会受到那么重的伤害了。
他怎么就控制不住自己落下的手呢?
他是个什么废物?
就在唐轻初悔悟的时候,一只苍白的手从他的头顶落到他举起来的手机上。
顾贺州把手机弄成静音,唇部由于牙齿的轻咬发着深一度的红。
他面无表情,“唐先生,你不能单方面拒绝掉我们的赌约。”
过于平静的话语,好似律所里审判的话语,唐轻初不爽了。
他反驳,“凭啥不能?嘴长在我身上,我想拒绝就拒绝。”
“唐先生。”顾贺州也是拿摆烂的唐轻初没有办法,他敛了敛眼眸的情绪,腰杆笔直的跪在了唐轻初面前。
“咚——”
传来膝盖碰着瓷砖的沉闷声。
“唐先生,就当我求求你,劝劝樊业韬吧。”
“我知道唐先生的顾虑,顾虑小奕受到伤害,但我对小奕的愧疚比你们想象中要深刻……我不会害小奕的,相信我一次,我只想保护他,不让他被舆论埋没。”
顾贺州从来没有低声下气的求过一个人。
他活成了他以前最厌恶的模样。
不过,那又怎么样。
只要结局是好的,过程再怎么不尽人意,他都能忍。
这次错失掉机会,他承受的代价,就会永远失去小奕。
他不想失去,就必须要做点什么挽救。
人嘛,这一辈子,总要轰轰烈烈的去完成一件大事。
“你……”
看着对他行大礼的顾贺州,唐轻初说话都不利索了,本来哭过之后尚有哭腔的嗓子,愣是被吓正常了。
这一幕,好他妈的眼熟。
不就是他跪在樊业韬面前的那一帧画面吗?!
……他可算知道,他跪的时候,对方是什么感觉了。
两个字——无奈。
再来两个字——尴尬。
唐轻初咽了咽口水,“你先起来,有什么事好好说,用不着这样。”
“男儿膝下有黄金……”
“无妨,跟尊严比起来,小奕的安危更让我挂念。”
顾贺州稳当当的跪着,没有想起身的意思。
“我……你……”唐轻初脑子里乱糟糟的,好像被数不清的细线缠绕着一样,将他的思绪拉扯得丁点不剩。
毛病吧!
这是用他的同情心理,逼着他继续赌约?
唐轻初按住胀痛的头,忽然想晕过去。
晕过去了就不用面对选择了。
“哎。”唐轻初叹口气,“你先起来吧,没必要这样。”
“有关小奕的事,还是算了吧,我真做不了主。”
“唐先生……”顾贺州话未说完,厕所门口窜入几个喝醉酒的大汉,嘈杂的交谈声淹没了他的声音。
醉酒大汉东倒西歪的,待看到厕所里“刺激”的景象,一个个都被震惊的清醒了过来,相互看了几眼。
卧槽,有钱人都玩的这么花的吗?
在厕所里跪着?
一边闻着屎味,一边谈情说爱?
醉酒大汉赤红着脸,里里外外打量着顾贺州和唐轻初。
看着两人都红通通的眼眶,不自觉的脑补出了一部情感大戏。
妙啊。
太妙了。
他们最喜欢吃瓜了,不走了!
最后面的大汉推了推体型最威猛的黑皮大汉,暗示性的咳嗽了两声,黑皮大汉马上就接收到了讯号。
他粗着嗓子开口:“年轻人,感情这事太复杂,一定要把握有度,千万不要被感情牵着鼻子走。”
“这小伙子呢,都给你下跪道歉了,可见诚心……要不,你就原谅人家吧,别到时候和好了心疼了,又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
黑皮大汉说出去的话,可谓是非常的中肯,算得上情感大师的语录了,他身后的大汉们发出了强烈的喝彩声。
——“好,强哥不愧是有老婆的男人,说的真他妈有道理!”
——“听得我都想谈恋爱了,短视频里的双向奔赴原来不是梦。”
——“哈哈哈,活该强子他有老婆!”
空荡荡的厕所充斥着热热闹闹的惊叹声,仿佛这里不是厕所,而是他们还在喝酒畅聊的餐桌。
唐轻初:“……?”
唐轻初有点懵。
这人是不是误会了他和顾贺州的关系?
这他喵的,就是个简单的求人办事的场景啊!
况且他们俩还离得嘎嘎远,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们没那方面的关系!
这群大老爷们怎么能想的那么花?
是他跟不上时代的发展了?
“年轻人,你没有想说的?”黑皮大汉,见两人都不说话,觉得面子有点挂不住,心想帮你们和好竟然都没点反应,真是太没礼貌了。
唐轻初依旧懵逼,“我该说什么?”
黑皮大汉期待的搓了搓手,“感谢啊,夸我们见义勇为。”
“啊?”唐轻初傻了,“你们做啥了,就见义勇为了?”
黑皮大汉继续搓手,“让你们的感情重归于好呀!”
唐轻初:“……?”
“我们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不存在感情。”
黑皮大汉露出个吃惊的表情。
然后猥琐的笑了笑。
“懂了懂了,原来是那种特殊的关系!那没事了,没事了,我不劝了。”
唐轻初被那猥琐的笑声弄得头皮发麻,“不是,那种特殊关系指的又是什么?你们这一伙人,好奇怪。”
“进来就一顿乱说。”
黑皮大汉搓手手,眼里都是八卦的亮光,“我们的错我们的错,确实不该胡乱对你们的事作出评价。”
“这样吧,年轻人你跟我说说他犯了什么错,严重到跪在地上?我们做个和事佬,帮你们梳理梳理。”
唐轻初:“……”
他们好像更加的误会了?
唐轻初看了眼背过脸的顾贺州,眼皮跳了跳。
好样的,把烂摊子全都推给他。
唐轻初咬牙,“他没做出什么事,是他自己要跪的,我拦不住。”
“……?”黑皮大汉抽吸一口气,好家伙,为了抱紧金主的大腿,可谓是猛下功夫啊,说跪就跪。
“你们别说了。”唐轻初怕这群人又歪解什么,解释道:“我们刚认识没几个小时,不是你们想的那几种关系,他呢,就是求我做不愿意做的事才跪的。”
“懂?”唐轻初心累的问。
黑皮大汉乖乖点头,“角色扮演,我懂我懂。”
不就是情趣嘛,他以为什么复杂事呢。
恶臭的秀自身魅力的有钱人!
唐轻初:“……”
他妈的,他能一巴掌呼死这个人。
他不喜欢男人!!!
要喜欢也是喜欢小屁孩那种的,哪可能是这半死不活的玩意儿。
看这皮肤,都跟白化病似的,大晚上走路上能把人吓死。
“我就这么说,我们——”
唐轻初增大声音,没说出口就被顾贺州从后面打晕了。
用手撑着唐轻初后脑勺,顾贺州低着头,无辜的说道:
“他要否认我们的关系,我有点生气,先带他回去了。”
黑皮大汉看傻了,“啊,好好好。”
他麻溜得让出空间给顾贺州走路。
看起来病弱的样子,一出手就一鸣惊人啊……
要是换成一把刀,不得把人给捅了?
黑皮大汉吓得屁股一紧,不行不行,他好不容易洗白了那么多年,可不能扯上命案。
“谢了。”顾贺州拖着唐轻初,一步一步拖离了黑皮大汉的视线之外。
刚刚还很活跃的大汉们,纷纷感叹:“这也太恐怖了,还以为是相爱相杀的剧本,没想到是扮猪吃老虎的逆袭杀戮剧本。”
……
顾贺州把人拖到了星级酒店的空包间里。
他倚着柔软的沙发,拿出静音了的手机。
发现电话已经挂了。
他回了个过去,听着手机里的音乐声,他眼中异色连连。
其实,他学过不少防身的动作,只可惜,面对魔鬼营出来的唐轻初,他正面硬刚的胜算只有零。
还好有那一群人打掩护,好让他偷袭成功。
“唐轻初?”
电话接通,手机另一头的樊业韬说道:“你那边信号不好,一直没声音我就挂了,还有什么事?”
“有。”顾贺州勾唇,发出了跟唐轻初几乎一样的声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