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侯还未进门,就听见他粗狂愤怒的声音响起。
“苏筝,都是你惯出来的好孙女!现下可好了,满京城都知道你的好孙女和宋家姑娘打起来了!
京中所有赌坊都在用今日之事做赌,赌咱们侯府上门赔礼,还是宋太傅府的姑娘们致歉。
这下我们府可出名了!
前个儿,我才求爷爷告奶奶地将老三的事情压下,今个儿又冒出这档子事,你是想我死是不是?”
等入了屋子,见大儿子在,下意识问了句:“元谞这个时辰怎的回来了?”
江大老爷行了一礼,方道:“儿也是同父亲一样,在衙门里听到了些许流言,这才赶了回来……”
“什么?衙门里也有传言了!”刚坐下的昌平侯,怒然而起,“完了完了!这两日正是官员考评政绩的时候,宋太傅的大儿子宋彦成,正是吏部左侍郎。
吏部尚书年岁已迈,谁人不知下一任的吏部尚书非宋彦成莫属,如今吏部已然是宋彦成当家做主。
你在通政司勤勉了三年,怎么着也是时候升一升了!还有老二,这些年一直都是不入流的小吏,我寻思也该能得个八品差事了!
可现在倒好,全完喽!别说升迁了,只怕你们两人从此都要与官场无缘了!”
昌平侯气得直拍大腿,又指着江老夫人的鼻子骂道:“你个丧尽天良的毒妇,瞧你纵容出来的孽障,都干了些什么好事!我今日就先休了你个毒妇,再押着那个孽障去宋太傅府赔罪!”
江老夫人半点不慌,倒是一直被周妈妈按在碧纱橱的江瑟谷,急步走了出来。
“一人做事一人当,祖父为何要迁怒于祖母?再者,阿恣并未觉得自己今日有错!”
昌平侯见到江瑟谷,杀了她的心都有了,再听她这番不知悔改的言语,愈发怒火中烧!
“孽障,我今日便打死你,以求平息宋太傅之怒!来人,传家法!”
“祖父,请听孙女一言!宋太傅既能辅佐圣上,定是通情达理之人,今日之事,但凡稍稍打听,便知本错不在孙女……”
“你个黄毛丫头,知道个屁!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有权有势便是对!即便是错也是对!”
“祖父,稍安勿躁,待孙女将话说完!
有权有势并不一定能堵住悠悠众口!且站得越高的人,往往越在意名声!
是以孙女这次才没有像以往那般,只与宋家姑娘小打小闹,而是将事情闹到众人面前。
宋太傅乃帝师,他心里无论是怎么想的,都不可能在此时打压我们侯府,为了宋家名声,他一定会使人上门赔不是!”
他这孙女莫不是魔怔了?
宋家上门给他们赔不是?
开什么玩笑!
再者,现在不打压,那以后呢?
明面上打压不得,暗地里穿小鞋也够我们喝上一壶了!
退一步来说,就算是宋家大人大量,不与他们计较!
可宋家那多如牛毛的门生们呢?
谁能保证他们不会为宋家找回场子?!
“祖父莫急,孙女自有法子周全了此事,保证不会影响大伯父和二伯父的仕途!”
不急才怪!
要这件事处理不好,老大的仕途就到头了!而他们昌平侯府自此,就当真在京中无立足之地了!
“祖父,孙女向你保证,若今日落山之前,宋家无人上门赔礼,孙女任由祖父责罚!”
昌平侯瞪着一脸胸有成竹的江瑟谷,心里乱麻似的,许久才将心一横,咬牙道:“最好如你所说,否则……”
后面的话,昌平侯没说,只冷声拂袖而去……
一旁的江大老爷,紧随其后离去了。
江三奶奶急得不行,可在江老夫人跟前,她不好说些什么,只能跪在原地,满眼担忧地看着女儿。
江瑟谷朝她微微一笑,以示无事。
随后,又朝江老夫人跪下,“都是孙女的不是,让祖母跟着受气了!”
江老夫人看着从小宠到大的人儿,心里一时百感交集。
当众给宋家难堪,即便是宋家不欲计较,也当真如阿恣所说上门来赔不是,可……后患无穷啊!
“阿恣,你这次当真捅娄子了……”
江瑟谷怎会不知呢?
她的算计其实很稚嫩,对付别人或许无用,可若是宋太傅,绝对有用!
宋太傅这把帝师的椅子,做得远不如表面那般稳固。
圣上早有心分化宋家的势力,只是一直没有借口罢了!
前一世,她也是最后才得知,为何簪缨门第的宋家,会将宋家嫡长女宋玉慧嫁给梁少杰。
明面上,这桩婚事是宋家吃了亏,可实际,宋家当时的地位已岌岌可危,宋家急需一个助力!
这个助力不能有外心,还得听话!
毫无根基,容易操控,又是新科状元,且比别人更容易能设计殷家的梁少杰便是上上之选!
她虽不知宋家什么时候选中的梁少杰,但她这几日细细思量之下,猜测梁少杰在他们成婚之前便已经和宋家暗中勾结了!
若不然,那两千两银子从何得来?
“祖父不信阿恣,祖母您也不信阿恣吗?”
“此时非同小可,若是出了差池,祖母也不一定能保住你……”
江瑟谷心里一阵热烫,暖意熏得她眸底发潮,跪行上前,扑在江老夫人的腿上,“祖母……”
言语里尽是孺慕之情。
江老夫人长叹一口气,晲了一眼还跪着的江三奶奶,淡漠道:“老三媳妇下去吧,阿恣午膳便在我这里用。”
午膳后,江瑟谷拿起美人捶,欲给江老夫人捶腿。
江老夫人一把按住,“你个小鬼头,有什么事直说,祖母这里不缺捶腿的下人!”
江瑟谷讪讪道:“真是什么都逃不过祖母的法眼!”
她从怀里拿出梁少杰的两千两银票,嗫声道:“这银票是那日梁表哥给我的,阿恣拿来给祖母过目!”
江老夫人没有接银票,只盯眼看着江瑟谷,等着她的下文。
江瑟谷觑着江老夫人的神色,越发柔着声说道:“起初,我以为银票是祖母暗中贴补给梁表哥的,只是这银票上的印章不是祖母惯用的福昌票行。
而梁表哥又是一介书生,身上哪来这么多钱。
所以,阿恣担心梁表哥会不会被小人设计,因此做了违心之事!”
说完心中所想的江瑟谷,忐忑地看着江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