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带回温莎皇家学院,充当司机的特雷多简单介绍了一些情况,便适时告退。
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两人。
面前的少女乖巧专注地浏览着手中的文件,头埋得极低,只露出一小片光洁的额头。
斯莲因坐在办公桌后,目光一错不错地落在对方头顶那个可爱的发旋之上。
夜店糟污的空气扰乱了他的嗅觉,即使如今两人独处一室,他依然无法准确辨别出她的气息。
不可言说的焦虑裹挟着燥意袭来,他难耐地扯了扯领结。
这个月的紊乱期——提前了。
他撂下一句:“确认完条款就签字,等我回来,再确认你的选课。”
随后站起身来,快步离开。
终于确认这位塞勒弗林教授确实离开了这间办公室,大气也不敢出的瑜清婉终于能把目光从面前那一摞已经快被她盯穿了的资助协议上挪开。
这位资助者实在是太奇怪了,她的名字和外貌并无改变,如果对方真的是她所认识的司莲因,按说早该相认了才对。
要说对方与她毫无关联,且不提他与斯莲因极为相似的容貌,单就资助学业、特意到魔力杰克“抓包”她这两件事来说,似乎又不大合理。
思来想去,与其在这里胡乱猜测,倒不如等对方回来后直接询问。
大不了被人当成是胡言乱语嘲笑一番。
这栋办公楼所处的位置相对独立,并不在学生们日常行动的轨迹之上。
再加上此时已是夜晚,偌大的办公室只留下瑜清婉一人,连稍微挪动下椅子,发出的回响都令人有些胆战心惊。
直到一心二用的她将资助协议逐字逐句浏览了两遍,她也没能等到塞勒弗林教授返回。
恰在此时,远处的复古雕花木门后,好像传来了一声不甚明显的、好似重物落地的声音。
瑜清婉顿时有些进退两难——到底是继续在这里等待,还是前去查看一番?
塞勒弗林教授大晚上的专门将她从魔力杰克提来办公室摁着,一路上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总不会真就为了让她签这份可有可无的资助协议吧?
横竖伸头是一刀,缩头是一刀,她倒要看看这位了不得的贵族资助者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办公室侧面那扇隔绝了两个房间的木门极为厚重,但好在并未被完全合上。
缝隙处,透出一线冷白的灯光,以及潮湿阴冷的... ...水汽?
瑜清婉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抬手在门上门上轻轻叩击了三下。
“抱歉打扰了,塞勒弗林教授,您在里面吗?”
“您待的时间有些久,我担心您是否遇到什么突发情况... ...”
回应她的,是几句意义不明的呓语:“呃、唔... ...”
这人该不会是突发了什么疾病吧?
思及于此,她再度追问:“您还好吗?是否需要帮助?”
室内却再无声响,她神色一凛,直接推门而入——
这是一间极为奢华的欧式浴室,深棕色暗纹的大理石地板闪烁着细碎如钻石般的金色光点。
半透的彩窗玻璃幕墙后,隐隐绰绰透出一个陷在尺寸夸张的浴池中的轮廓。
在玻璃幕墙的折射下,依稀透出的几分人体肌肤的颜色,昭示着对方上半身未着寸缕的事实。
有什么粗壮的东西搭在浴池另一头的边缘上,垂落到地面,一直向外延伸... ...
墨色的鳞片在室内暖黄的灯光下,泛着熟悉的、“五彩斑斓”的莹润光泽。
她下意识嚎了一嗓子:“司司司、司莲因?”
“抱抱抱、抱歉!司、不是,塞勒弗林教授,我只是看您离开太久,我担心出事... ...并不是有意冒犯... ...”
那个东西!
如果不是她刚才在魔力杰克里喝的那杯冰牛奶有问题,导致她出现了幻觉的话——
那条东西,活脱脱的就是一条巨型蛇尾啊啊!!!
无论塞在眼前这具塞勒弗林教授躯壳里的芯子,到底是她所熟识的那个第一执政官斯莲因,还是如她性别转换的高中班主任那般的平行时空的“另世我”,这壳子大抵是如假包换、有着九头玄蛇基因的!
但眼下,显然并非什么“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好时机。
男人的状态明显不大对劲,她的脑中登时警铃大作,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您看,您现在也不是很方便,您要是有什么教诲,要不咱们——下次、下次一定?!... ...”
她绞尽脑汁打哈哈,同时蹑手蹑脚地开始后退。
却冷不防听得身后的门口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
“卡嗒——”
她蓦回头,看向门口,视线只捕捉到一截尾巴尖从门把手上滑落,随后迅速滑走的残影。
哦莫。
刚刚那声,该不会是浴室门锁的机簧被锁住的声音吧?
她心下虽然清楚,即使戳破了身份,以两人的交情,她也不至于需要担心被抹脖子灭口什么的。
但突然被锁上的门、隐约搅动的水声,再加上浴室这种容易上演18R剧情的场景... ...
魔力杰克的震撼已经够超过了,她可不想再经历什么少儿不宜的展开了!
“小清清... ...好像总是... ...这么不乖呢... ...”
少女下意识呼唤出的、他在这个世界从来没有使用过的名字,无疑在他这里坐实了她的身份。
空洞了许久的心,瞬间被填满,直至饱胀。
但如他这般贪婪的恶魔,绝不可能就此餍足。
充满戏谑的称呼、熟悉的、玩世不恭的语调在瑜清婉耳边落下。
是斯莲因本因没跑了啊!
悬着的心,在此刻,终于死了... ...
却又没完全死。
一些不知何处涌起的、隐秘的欢喜夹杂着担忧,后知后觉涌上心头——
也许是担忧他如今控制不住的第二形态... ...
也许... ...
是在这个陌生的平行世界,终于找到了唯一的一个人——
唯一 一个,与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她,曾有过真正的、命运轨迹交织的人。
“瞧这反应... ...怎么不继续在我面前装陌生人了?”
随着他嘲弄的话语,“哗啦”的水声响起。
“竟然去看那种不入流的表演... ...小清清终于也到了欲求不满的年纪?”
彩窗玻璃幕墙后的人影悄无声息地靠近,除了若有若无的、某种光滑细腻的东西摩擦过湿润地面的细微动静,没有任何脚步声传来。
很快,那个异常高大的“人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粗壮有力的蛇尾蜿蜒摆动,支撑着人类的上半截躯体。
两种截然不同的体表组织交接处,覆盖着由大及小的细密鳞片,在暖黄色的浴室灯光下,清晰地折射出了斑斓幽深的光泽。
墨蓝色的湿发散开,一缕缕凌乱地贴在面上、胸前,雕塑般的肌肉轮廓在发丝的遮掩下欲盖弥彰。
他从不离身的眼镜早已不知所踪,背光处,一双爬行类特有的竖瞳透着冷冽幽深的暗金色。
至于衣服——
瑜清婉的视线飘到了浴池周围散落在地面上的那些零碎“布团”处... ...
总之... ...它们的下场好像并不是很乐观。
她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喉咙。
墨蓝色的长发、同款蛇尾,再加上标志性的黄金竖瞳... ...
齐活儿!
她就知道!
她!就!!知!!!道!!!!
长鳞片的东西,就是善于隐藏伪装!
她就多余进来这么一问!
刚才还好好地跟她讲大道理,突然把她丢一边往浴室里一钻,能是什么正经好事!?
她这该死的多管闲事的好心!
已经退无可退,后背抵上浴室门的瑜清婉此时悔之晚矣。
“唔——不是说了,在办公室等我?”斯莲因游到她的面前,摆动蛇尾降低了自己的高度,一条带着水意的手臂撑在她的脸侧。
他俯身凑近:“将我的话,当做耳旁风的代价,你做好承受的准备了吗?”
一滴水珠沿着下颌骨滑过后留下的湿痕,清楚地映入了她的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