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黄少傅还是依旧疑点重重。
简林安的眸子眯了眯,越想越觉得他有问题,于是放下了地图,拿起了桌上那飘着缕缕茶香的瓷杯淡淡抿了一口茶后,朝着他们淡淡开口:“这工部部事黄大人你们可熟悉…?”
韩穆霖闻言,原本认真看着地图的漆黑凤眸微微抬了起来,闻言想了片刻后开口道:“没什么交情,不过他似乎祖籍江宁人士…”
简林安眸色闪了闪,面容冰凉看不清神色,淡淡的反问道:“祖籍江宁…?”
罗坤点了点头,又补了一句:“简兄一说我可就想起来了,这黄大人似乎一贯和那安之楷走的近,平日往来的也多,而且原本在没出江宁此次事件前,这安将军可是举起双手赞成陛下的革新的想法,倒也算的上是支持陛下革新吧……”
一说到这,罗坤的面容上浮现了意思讽刺的笑容,一双桃花眼里也带着几丝冷冽,冷哼了一声,淡淡道:“可谁知道这安之楷竟然是帮着长公主谋反,当真是辜负了陛下一片心意……”
简林安的眉心猛然皱了起来,声音冷冽,眼神冷如寒霜:“你是说,这黄大人跟安大将军走的近…?而且祖籍在江宁…?”
罗坤看着简林安的神色怔怔的缓不过神来,而旁边的韩穆霖的凤眸却紧紧眯了起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漆黑眸子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简林安眼神闪了闪,淡淡开口:“绿绮这边要盯,可黄少傅这也不能少,你们两人,恐怕只能一人择一处了…”
罗坤眨了眨眼,瘪瘪嘴,叹了口气,十分自觉的开口:“我盯黄大人这边吧,那女杀手还是让韩兄去盯着吧……”
韩穆霖闻言,挑了挑眉,慢条斯理的开口道:“所以你是承认你的功夫不如我……”
罗坤默。
他们是行动派,到了子时,他们便离开了韩府,两人就如之前约定好的一般,分头行动,而韩穆霖则是直奔倚花楼而去,罗坤则是径直去了黄少傅黄大人的府邸,不过瞬时,就失去了踪影。
简林安站在堂屋门口,看着他们乘着夜色而去的修长背影,眼神里有几分光芒闪动,白色的衣衫被夜风吹的呼呼作响,在月色的照耀下,纤弱的身子仿佛就如同要迎风而去一般,一双漆黑幽深的眸子目光幽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姐,你怎么站在这了,今儿风大,进屋吧……”谷连霜跟谷连雅一回来便见到简林安一袭白色衣衫,仿佛迎风飞舞一般的站在那怔怔的出神,整个人显得更为单薄而纤弱,让她一下就感到有些心疼了起来。
听到谷连霜的话语,她幽深眼眸里闪过一丝暗芒,忽然想到了什么,微微的侧了侧脸,朝着她开口道:“来的正好,今晚还有件事可得叫你去办……”
谷连雅微微的愣了愣,看着简林安面容上那郑重的神色,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小姐您说,何事…”
简林安抿了抿唇,把她们叫进了屋,把她们带到了那张地图面前,指着那白色纸张上标出来的几个坐标,眸色认真的看着她道:“今日发现的尸体上有雪柳花,而这五处便是开封城有雪柳花之处,你去查探一下,看可否有可疑之处……”
谷连雅一听,便明白了几分,这些日子跟在简林安身边,多少也懂了一些查案之事,因而此时也不扭捏,十分爽快的应了下来之后,便准备出发去查探这五处之地。
简林安的眼眸从这五处中转悠了一圈后,最终目光落在了那个离韩府与李府黄府距离皆适中,位于闹市区之后,格外有隐蔽性的一处院落之上。
“小姐,这几日你连日查案,每晚每晚的睡不好,今天早些歇息着吧……?”谷连霜走了过来搀扶着简林安,眼眉之中多了几分关切。
歇息?
简林安闻言,有几分恍惚的点了点头后,淡淡道:“嗯,也好,就这么等着也不是个事……”
谷连雅闻言,抬手替她拢紧了那披着的衣袍,而后便搀扶着简林安回了房。
看似平静的夜幕之下,遮掩的确是那暗流涌动着的阴谋诡计。
倚花楼里依旧是如往日一般的平静,而就算是以往那日日笙歌之时,到了这个时候大多数的姑娘也是入睡了。
漆黑夜幕上唯有一轮弯月,身着黑色衣衫,带着黑色蒙面巾看不清面容的男人十分灵活的跃至房顶之上,如乘风破浪一般迅速朝着倚花楼踏月而去。
轻盈的几乎只能偶尔听到风吹拂过衣裳的声音,黑色衣衫几乎融入了夜色之中,用碧色圆环绾于头顶的墨色长发被风吹得有几分凌乱,随着冷冽的风顺风飘舞着,修长冷漠的背影让人望之难忘。
半晌后,他在一个鎏金装饰的屋顶之上停了下来,小心翼翼的挪到了一处之后,轻轻的挪开了屋顶上的一块砖瓦。
房内有人,无光。
只是挪开了一块砖,看了一眼,听了一耳朵后,他便能肯定这一点。
房间内有两个女人声音,说着他丝毫听不懂的话语,她们的声音轻柔,话语语调优美,就如同唱歌一般的动听,而片刻后她们谈论了半晌后,却又似乎没了动静。
韩穆霖在等了两个时辰后,见两人没有出门的意思,里边也在没任何动静之后这才抿唇提身回府。
西夏藏身在倚花楼内的同党,恐怕不止两人,而是有三人。
韩穆霖没有丝毫的耽搁,乘风踏浪的离开了倚花楼,直奔韩府。
而到韩府的时候,从下面的人口中得知简林安已经入睡了,而罗坤和谷连霜却还没有回来,因此韩穆霖沉默了半晌后,也进了自己的屋子休息了。
第二日的晨曦的阳光挥洒如房门的时候,简林安才堪堪的转醒。
而她刚坐起来准备下床时,却听见房门被吱呀一声的打开了,房门外的七七捧着热水和洗漱用品站在了门外,小小的身子颤颤巍巍的,在看到简林安坐起来的时候,大眼睛一下就弯了起来,笑盈盈的开口:“小姐,韩大人他们在厅里等您呢,七七刚准备叫小姐,小姐可就自个醒了……”
简林安微怔,头脑还依旧是一片迷蒙,她一边下床穿鞋,一边淡淡开口:“什么时辰了……?”
“小姐,辰时了……”七七一边拧着帕子,一边笑着答道。
辰时,那是下朝回来了。
一番梳洗过后,她带着七七跟罗生去到了正厅。
才刚走到门口就听到罗坤的声音,而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抑制不住的怒气,而平日那吊儿郎当嬉皮笑脸的脸上也第一次严肃了起来,而身上似乎也穿着刚下朝的朱色圆领朝服,腰束革带,头戴黑色幞头,桃花眼里沾染着薄怒。
“这个黄少傅!存心就是跟老师过不去!”
“韩兄你可看见了?今日早朝这黄少傅竟然还上折子说什么此时定然是国老所为,有亲笔信做证,说国老意欲谋反,意图引起两派争斗……”
罗坤气的整张脸都涨红了,胸脯也气的一鼓一鼓的,修长的双手紧紧的攥起,手背上青筋毕现。
韩穆霖的的眸色一下深沉了下来,冷冷的一笑,淡淡道:“一条疯狗而已……”
“你们昨日可有什么收获……?”
简林安的声音在门口淡淡的响起,她的一双眉眼亮如晨星,白色衣衫衬得整个人清冷俊秀,钟灵毓秀。
“简兄…!”罗坤转过了头,朝着她点了点头,一双桃花眼里的薄怒之色淡了几分。
韩穆霖也朝着她点头颔首,待她坐过来之后,慢条斯理的替她斟了杯茶,闻着升腾而起的茶香,声音清淡的开口:“昨日我去到倚花楼,确定了两件事,第一,绿绮是西夏人,第二,西夏人应该不止两个,最少有三个,算上清绮,绿绮,还有一个我们都没注意到的神秘人物,很有可能同样窝在倚花楼…”
他的话语顿了顿,而后如墨般的凤眸抬了起来,眸子里带着几分认真的开口:“而这个人,很可能比绿绮,清绮要高上一个等阶,因为昨日我听绿绮的语气似乎对她十分恭敬…”
哦?还有一个西夏领头人?
简林安的眸子眯了起来,脑海里一下闪过千思万绪,她的声音清冷而听不出喜怒的开口:“我想,我们如今应该要去找一下皇帝陛下了,整件事情已经越发明朗了,拖的越久怕是对我们越不好……”
罗坤闻言,忽然又补了一句:“对了,昨日我去黄府倒是发现了黄大人似乎跟一个神秘人在交谈,只是那日带着斗笠,我也没看清是谁,只是这黄少傅定然是有问题……”
简林安闻言,眉心微皱,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淡淡开口问道:“那人穿着什么衣裳,是宫里边的人还是宫外边的人……”
罗坤微怔,半晌后,有些惊疑不定的开口:“这么一说,似乎好像是宫里边的,那人身上穿着的样式似乎是宫装……”
宫里边的?
纤细秀长而拿着瓷杯的双手又收紧了些。
用完早膳后,原本她想休息半晌在院子里走走,可却在走到门口时候迎面撞上了匆匆忙忙的张伯,张伯的面容里带着几分焦急和匆忙,在见到简林安的时候,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
“公子,外边张大人的人在等着呢,说出大事了,让公子赶紧过去,还有李大人差人送了几本书过来…”
书?
噢,对了,痴情花的资料书。
简林安心中一喜,接了过去,把这本书直接的卷起来放在袖兜里。
放置好书后,她往外一看,果然看到穿着衙役服饰的大汉站在门口,而他的脸上满是匆忙焦急,急的整个人在原地打转,一双手也止不住的抹着额头上的汗,一双眼时不时的往里边瞟,在看到门口那一袭白色衣衫的身影时,他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简公子……”
简林安微笑颔首,道:“出了何事,让张尧兄如此一大早的便派你过来……”
那人叹了口气,咽了口唾沫,开口道:“又死了一个人,张大人现在在现场呢,让我赶忙叫公子过去……”
又死了一个!?
简林安的眼睛一下就睁大,被这个消息炸的晕晕乎乎的,她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那衙役的面容上似乎并不像作假,平静了半晌后,开口问道:“死者是何人…”
衙役闻言,皱眉想了想,而后答道:“好像……好像……好像叫什么清绮…”
清绮?
简林安闻言双眼猛的睁大,不敢置信的看着他,神色郑重的一字一句的问道:“倚花楼花魁清绮…?可确定是倚花楼花魁清绮?”
话语里带着几丝质疑,一双锐利眼眸放射出寒芒,那眼中陡然散发出来的惊人气势让眼前的衙役抖了抖,而后待到反应过来时,十分笃定的点了点头,道:“对,对,就是她,简公子赶紧上马车吧,张大人让我接您过去…”
简林安抿了抿唇,这个消息如炸雷一般在她脑海里轰然炸响。
清绮死了?
从第一个案件开始就能肯定清绮是一个知情人,并且是西夏人,为何她就死了呢,西夏人难道还会杀自己同党不成?
简林安抿了抿唇,叫上了韩穆霖与罗坤乘上了马车朝着案发地点赶去。
案发的院子并不远,从韩国老的府邸过来不过是一炷香的距离,因而不过是阖着眼歇息了片刻后,便感觉到马车颤了颤后稳稳当当的停了下来。
“简公子,韩大人,罗大人,到了……”外边衙役十分恭敬的开口喊道。
他们下了马车后,只见眼前这个并不大的院子在一片闹市区之后,看上去似乎也算是个十分隐蔽的地方。而最让她心神一震的却是那院子里的那颗开着绿白相间花朵的雪柳树。
绿白相间的花朵在微风的吹拂下洋洋洒洒的偶尔掉落下几片零碎花朵,配合上院房瓦的青白色,倒是显得有几分别致。
简林安的步子顿了顿,视线落在那一颗雪柳树上半晌后快步匆忙的走进了院子里。
院子里,女人的尸体直直的躺在雪柳树之下,纷纷扬扬的白色绿色的花瓣一片片的飘落在她的身上,苍白的美人面颊衬着眼前正在花期开放着的雪柳树和地上那凋落的花瓣,原本血腥的事却忽然多了几分别样的感觉。
美人黛眉弯弯,一张脸上毫无血色,精致的面容此刻却显得格外苍白而无血色,被一层薄薄的花瓣盖着,仿佛沉睡的花仙子一般,闭上了她的双眼。
只是一眼,她便十分确定,这个躺在树下的女人,的确是清绮。
罗坤和韩穆霖看到尸体的时候,也都纷纷怔住了。
简林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转过头看着旁边沉默的张尧,如墨般清冷的眸子里闪动了几分,淡淡问道:“张兄,尸体是谁发现的……”
见张尧半晌不说话,她的目光顺着张尧那晦涩的鹰眸看向了他那有些僵直的手,最后,目光落在了那个紧紧捏着信纸的手上,眸子猛然眯了起来。
一封信?
又是信?
“公子,是我发现的……”谷连霜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简林安闻声望了过去,却只见谷连霜紧抿着双唇,站在张尧的身后。
她微微的愣了愣,一想,便明白了这其中缘故。定然是连霜昨日来这几个府邸查探之时,应当这清绮刚死不久,因为若撞到了杀人现场,以连霜的脾气,定然会想办法营救,营救的话,身上定然会带有伤痕。
她的眸子定定的落在谷连霜身上,看着她依旧光洁如新的衣裳,眼眸中神色深了深。
不仅没有血迹,就连褶皱,衣裳被划破的痕迹都未曾有!
反之,若是清绮死去过久的话,尸体被放置在树下,只要走在院门口就能看得到尸体的模样,定然会提前被人发现,所以可以得出一个结论,也足以证明一点,那就是谷连霜去的时候,尸体刚死亡不久,所以谷连霜才大早上的先去了官府报案。
谷连霜离开韩府的时候是子时,而韩府到这里并不远,可是昨日她给谷连霜的是五个地址,按照从近到远排列来看,谷连霜到这个院子的时间,约莫是在丑时。
她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光芒,心内了然。
简林安抿了抿唇,淡淡开口:“丑时发现尸体的……?”
话音清冷而笃定,不带丝毫迟疑。
谷连霜愣了愣,点了点头。
半晌后才反应过来,赞叹道:“公子真是神了,这都能算到,不过的确是,我来的时候是丑时,来的时候这里已经没人了,只有清绮姑娘的尸体,不过当时摸着尸体还是温热的,应当才刚死不久…”
简林安眸色深了深,果然,清绮是丑时死的。
这个点,仵作依旧是还未到,于是她十分熟练自然的拿出了口罩与手套,装备好后,径直的走到了尸体面前开始验尸了起来。
雪柳花一层一层的盖在她身上,盖上了薄薄的一层,简林安眯了眯眼,把尸身翻开了一些,看到了尸体下面那明显要比尸体旁边稀薄的花瓣时,面容淡然而笃定的开口:“死前未被移尸,这里是第一案发现场,因为如果尸体是被杀死后移到这里来的话,第一个时间与丑时对不上,二个如果是移尸,那尸体身下压着的花瓣定然是跟旁边一样厚薄,最多只是略多于旁边而已……”
她的话语顿了顿,复又把尸体上的雪柳花花瓣微微的拂开,而后开始细细的检查起尸体上的伤口,一边检查,一边淡淡的开口:“伤口极其齐整,断端创面窄小,符合第一个案件死者张诺,第二个案件死者李晨光的伤口特征,初步判定,是一把凶器造成,致命伤是脖颈处一刀致命……”
基本能肯定,定然是绿绮动的手。
只是如今她并不明白的,为何绿绮要动手杀了自己的西夏同伴。即使这清绮喜欢上了张诺,不忍心对张诺下狠手,做为组织里的背叛者而的话,那为何尸体要摆在这里呢?
“尸体为什么会摆在这里呢…?恰好我们要寻找雪柳花的院子时,她就死在这个院子里……”
“这也太奇怪了些……”
简林安摇了摇头,有些想不明白。
而此时,张尧听到了简林安那碎碎念的话语,眼眸深了些,把手上紧紧捏着的那封信递了过去,放在她面前,眼眸幽深的开口:“我想,简兄看完这封信,你应当就能明白这个尸体为何会摆在这里了……”
信…?
对。
简林安接了过去,看着那被张尧揪紧了的信,瞳孔猛然紧缩,深深的呼了一口气,接了过去。
“这封信,是在清绮的衣服里发现的,贴身放着……”张尧看着简林安接过了信,便在一旁淡淡的出言提醒。
简林安眯了眯眼,拆开了信封,把信给拿了出来。
白色的信纸,甚至还泛着一股子书卷香,白色的纸张上,漂亮的簪花小楷看着倒是极为舒适,只是那上边的内容却让人看完后,由脚底而生的不寒而栗之感。
这是一封写给韩国老的信,而信上说,所有的一切已经按照韩国老的吩咐办好了,甚至信上把与西夏勾结,意图染指大宋江山,引起两派争斗而从中获得渔翁之利的心思,一切切都十分清楚的交代了出来,而里边甚至还说,她把西夏与国老的密信放在了某一隐私处藏好,说绝不会有人知道。
有理有据,甚至信里还把下一封所谓能充当证据的东西给全然的写了出来,为下一个最终的证据埋下伏笔。
原来她们竟然打着这样的心思。
彻底的抛弃清绮,把这个西夏人探子清绮牺牲了,直接告知所有人她西夏的身份,而后在看到她身上这封信的时候,在找到信纸里的那所谓的最终能定罪的与西夏来往的伪造信证据时,这跟西夏沟通,谋反的罪名,便由长公主挪到了国老的身上。
那江宁的案件罪名也由长公主身上挪到了国老的身上。
简林安的手心狠狠的攥起,眼眸中闪过几丝薄怒,她的如墨般的眼眸瞬间冰冷了下来,一张清俊如仙的面容里满是一派冰寒。
她们当真是好算计!当真是好主意!
不过她们千算万算!却偏偏漏了最致命的一点。
简林安的唇勾起了一抹淡笑,转过了头朝着旁边韩穆霖与张尧淡淡开口:“这事,也到了该揭开谜底的时候了,这一切的把戏,有些事只能亲自跟陛下说……”
涉及到长公主,自然还得陛下亲自去处理。
韩穆霖点了点头,看着简林安眉目里的认真,一双凤眸里满是信任,他抿着唇,定定的看着她道:“需要我准备些什么…?”
简林安的眼眸幽深,淡淡开口:“需要你在不惊动旁人的情况下,把陛下请过来,这一场的推理游戏,可不能再朝堂上进行……”
在这的,哪个不是混迹朝堂多年,这些伴君如伴虎的忌讳,他们自然是门清。在听到她的话语时,他们便瞬间明白了她话语里的意思,也知道为何必须要把皇帝请过来,而不是广而告之的在众朝臣面前把这事给抖出去,这事关长公主,可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
有时不止是需要真相,却也需要所谓的皇家脸面。
韩穆霖跟罗坤直接进了宫,而张尧也与简林安也回了大理寺府衙开始准备证人,证物,证词,等待着皇帝陛下的到来。
三份尸体的仵作检验报告简林安都放置在了桌上,而倚花楼老鸨的证词也写了下来,那块绣着痴情花的帕子,和准备好的文献资料。
一切就绪,只等正主的到来。
漫长的时光过后,在凉了好几壶茶之后,门外边才忽然传来了响动声与脚步声。
简林安和张尧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原本还有些困顿的双眸一下就精神了起来,整个人的身子也绷直了,就连久见惯风雨的简林安,此时要见到这宋朝最高掌权人时,都忽然又一些许的紧张了起来。
凌乱的脚步声越发近了起来,伴随着她们呼吸的紧促,在吱呀一声的响起后,门终于被推开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一袭明黄色衣袍出现之时,简林安与张尧径直的跪拜了下去,恭敬的行礼。
片刻后,一道还算年轻,并好听而又带着几分威严的声音在他们的耳旁响起。
“免礼,平身……”
“谢陛下…”
“谢陛下…”
两人恭敬的站了起来,而她也第一次见到了这位在历史上颇有争议的年轻皇帝。
约莫二十来岁,身着明黄色绣着九爪金龙的袍子,一双颇有威严的细长眼睛,眉宇闪烁着和煦的神光,身材高大而修长挺拔,即使静默而立,整个人也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高贵与威严,即使眉目中带笑,但也叫人丝毫不敢轻视了去。
“韩爱卿说,有人解开了这一系列案件,是谁……”眼前男人薄唇唇角带笑,细长眉眼里暗含着波涛汹涌的深色,
简林安闻言,不卑不亢的淡淡开口:“回陛下,是草民…”
白色的衣衫袍衬得整个人丰神俊朗,面若冠玉,而浑身那清冷如仙般的出尘气质也叫阅人万千的皇帝陛下为止侧目。
好一个偏偏少年郎。
“哦?详细说来……”宋神宗来了几分心思,迈着步子走了进来,唇角噙着淡笑的坐在了上边主位之上,一双细长双眼不着痕迹的扫了她一眼。
简林安点了点头,直接拿出了在王志远府邸搜寻到的这张地图,放置在了皇帝面前的那张桌上,而后不急不缓的开口:“这张地图是我与韩兄罗兄在王志远府邸书房内搜寻到的,如陛下所见,地图上标出了五个位置,一个倚花楼,一个李府,一个张府,一个黄府,一个傅府……”
五个位置,一目了然。
座位上男人的眼睛猛然半眯了起来,声音听不出喜怒的淡淡开口:“韩爱卿,罗爱卿,此事可是属实…?”
韩穆林闻言,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淡淡开口:“千真万确,我们是在江宁才遇上简兄的,而简兄当时全然不知道我们在查探江宁之案…”
而这话语里的意思便是,她是站在一个绝对公正上的角度上来查案,并不会因为韩国老于她熟识便偏颇韩国老。
罗坤也点头道:“确是如此,一句不假…”
简林安见状,复又继续开口:“第一个死者是张大人之子张诺,死于倚花楼清绮姑娘的房间,而这仵作的检验的结果在这里……”
她把事先准备好的仵作检验书递了上去,而后便又继续开口道:“仵作检验报告上把死者的死状写的十分的清晰,而第一起案件,在张诺出事的那日晚上,恰巧是张诺买到了清绮姑娘初夜的日子,那日草民恰巧在倚花楼凑热闹,因而草民也能十分肯定,清绮姑娘喜欢张诺,并且对他买了她的初夜并不开心,并且那日,清绮姑娘还说,让他马上走,赶紧离开这里……!一系列十分奇怪的举动与言语…”
她的话语顿了顿,继续淡淡的开口:“而草民只是奇怪,直到第二日出了案件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可这日晚上,清绮姑娘失踪了,而后第二天晚上,出现了第二起事件,第二起事件与第一起死法一模一样,都是伤口极其齐整,断端创面窄的凶器造成,而且第二起案件的现场还发现了这样的一条帕子……”
她的话落音,张尧便十分有默契的把帕子递了上去,附带着李萧然搜寻出来的关于痴情花的资料递了上去。
痴情花,西夏女子送给心爱之人的花。
张尧开口道:“陛下,此花经倚花楼老鸨的证实,的确是清绮姑娘的帕子,倚花楼大多人都见过,只是这上边绣的清绮两个字,应当不是清绮姑娘自己绣的,应当是第二个案件的凶手意图把此事引到清绮姑娘身上,所以才把她贴身的帕子丢在了现场,但是却又怕这帕子无人认识,因而绣了这两个字……”
台上男人的眼神一下就沉了下来,看着手里的那本详细记载着西夏痴情花模样的资料,与这帕子上绣着的花一对比,十分显而易见的便知道,这帕子上绣着的花,是西夏痴情花。
“西夏……!呵……”男人修长白皙的双手骤然收紧,细长双眸里的神色又黑沉了几分。
韩穆霖漆黑的凤眸不着痕迹的撇了简林安一眼,见其面容依旧闲适,依旧是一派淡然平静时,淡淡的挪开了目光。
老鸨与倚花楼底下人的证词落在了陛下的眼里,而结合了她刚说的这两个案件,他心底自然也有了一个大概的谱,因而面色也好了几分,眼底有了几丝赞许的看着简林安,淡淡道:“继续说……”
简林安点了点头,而后复又继续开口:“当时第二个案件发生时,国老便直接派韩大人与罗大人去到了傅府与黄府,可得知的结果却是两位公子已经在一大早被国老派来的人接走了,第二天早上,果然发现了两人的尸体被放置在马车上,而马车却停在了府门口……!而最奇怪的是,这两起案子的死者的死状与第一起第二起并不一样,从各方面判断,第一起第二起与第三起第四起,并不是一拨人干的……”
“而这内里的原因草民也写的十分清楚了,而仵作的报告也放置在桌上……”
一切都已经十分明朗。
皇帝看着那一份十分完整从头到尾从江宁城的案件开始慢慢诉说到了这一起五件连环案件,面上的神色也越发漆黑,一双细长双眼里满是即将狂风骤雨般来临的不悦模样,而他阅读的速度也越发快了起来,一行一行看下来,整张脸都阴沉了下来。
“西夏……!长公主……!你们倒可真敢说……!”
啪的一声,白色的纸被眼前年轻的皇帝拍在桌上,他的那双细长双眼也猛的抬了起来,漆黑双眸看不清喜怒的注视着她们。
“你们可有证据……!”声音凉薄如水。
这边黄色龙袍男人双眸冰凉,眼神深沉而浩海如海,让人摸不清深浅,可他身上所有的凌厉气势,却在遇到眼前白色衣衫笑容清淡的少年时,全然的化为了无形,整个气氛怪异却又诡异的和谐。
“清绮是西夏人,绿绮与清绮是来自一个地方,这一点已然是十分明确的能从老鸨的证词里看到,而第五起案件的死者是清绮,清绮的背部还有着西夏人的狼纹烙印,他们的确是想通过抛出清绮而把国老拉下水,可是却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原本草民的确没有证据,可她们此举,却反而为草民提供了证据……”
简林安双眸明亮,不卑不亢,面容上的神色依旧淡然如水,仿佛没有感受到那来自上边帝王狂风暴雨般的压力。
眼前男人眼睛一眯,淡淡开口:“何证据…”
简林安闻言笑了,拿着眼前的这封信,放置在皇帝陛下面前,淡淡道:“证据有二,第一,清绮脖颈上的伤口与第一起第二起死者伤口用的是同种刀器,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巧合,这种短刃刀具极为少见,因而基本上大致能肯定是一个凶手所为……”
“而我们之前推测绿绮是第一起第二起案件的凶手,并且清绮绿绮是同伴,所以能得出的结论便是,绿绮杀了同位西夏同伙的清绮,而为什么要杀她呢?自然是为了栽赃陷害给韩国老,为了解开如今的局面……”
她的话语顿了顿,也不管不顾上边人多么黑沉的脸色,只是负手背立,继续开口说道:“清绮西夏人的身份已然能肯定,那这信纸上的字,写的比大宋人还要飘逸秀美,甚至还使用了十分多的典故,但老鸨的证词和我们查探出的结果,清绮不过只来了大宋一个半月而已,土生土长的大宋人都不一定能写出这番文采的话来,更何况是一个西夏人……”
细节决定成败。
她的话音落毕后,皇帝陛下拿着眼前的证据翻看了半晌后,才淡淡的抬起头,漆黑细长双眼定定的看着她,淡淡开口:“你可有关于长公主直接证据…?”
面容里似乎并未见有几分轻松愉悦神色,反而是一片黑沉。
简林安淡淡摇了摇头,面上笑容清淡而不卑不亢,淡淡开口:“未曾有直接证据,不过至少草民能证明此事与西夏有关,与国老无关,对草民来说,这就够了……”
公主是什么下场,那是皇帝的事。
跟她有何关系。
坐在主位上的皇帝闻言面色好看了几分,淡淡的嗯了一声,而后抬起双眼瞅了她半晌后,才开口问道:“你说的没错,此事的确与国老无关,这事的缘由我也已经知道了,案件剩下的事你们便不用插手了……”
张尧闻言心底如明镜一般。
想治长公主的罪,哪有那么简单呢。
简林安的唇角勾起了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眼眸中的神色幽深了几分。
不过,至少能证明了这些日子所有的案件都与国老无关,这倒是一件值得让她们放松的好事。
“是,陛下……”
“是,陛下……”
“是,陛下……”
三人纷纷应道。
在聊完了案件之后,皇帝陛下也没有久留,径直的回宫了。而张尧则快马加鞭的去准备捉拿绿绮归案,而她们自然是搭乘着马车准备直接回府。
而在回府的路上,韩穆霖忽然想到了什么,微微抬起了头,一贯面无表情而清冷的面容的眉头皱了起来,沉吟道:“昨日夜里那西夏逆党可是有两个……”
简林安闻言,有些困倦的打了个哈欠,淡淡开口:“此次西夏定不会就如此善罢甘休,所以那个人就算这次跑了,下次还是有机会逮着她的……”
而长公主。
迟早都会落马。
而黄少傅,也迟早都会露出他的狐狸尾巴。
虽然这一次的连环杀人案粉碎了她们想构陷韩国老的动机,可是她们却仍然没收集到任何指向长公主的证据,而且也有一些残留的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
最为明显的,便是那个从未路面的西夏神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