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屹抱着慕杨上了自家的马车。
书粱试图上前阻拦,被韩屹冷到冰点的眼神冻在当场。
慕杨叹了口气,“你和书麦上宫里的马车,跟在后面。”
闻言,韩屹的脸色稍缓,一步跨上了马车。
书粱咬了咬牙,拉着书麦也赶紧上了后面的马车,一起向前驶去。
马车里,韩屹取出一份糕点,搁在几案上,竟是往日她在府里最爱吃的豌豆糕。
她抬头看了看韩屹,不相信他会对自己上心,许是他阴差阳错拿了她最喜爱的点心吧!
“阿灵说,你喜欢吃。”韩屹别扭地说,冷厉的眼里浮上一丝窘迫。
阿灵便是在慕杨离府后,趁夜色在清泠居里自言自语的小丫头。
慕杨先是一怔,继而有些好笑,从来不关心她的首辅大人,竟然有一日会关心她爱吃什么?
不过,她到底想念阿灵的手艺,没必要委屈自己,果断拿起一块放在嘴里,慢慢地品尝。
入口即化的豌豆糕,瞬间侵袭了她的味蕾。
她满意地闭上眼睛,慢慢地抿着唇,拉长这份甜香。
慕杨犹不自知,此刻她满足的神情,落在韩屹的眼中,是多么的可爱诱人。
韩屹贪婪地看着慕杨,生怕错失眼前的美景。
慢慢的,他的身子莫名地热了起来,喉头不由自主地动了动。
他猛地端起几案上的凉茶,一口喝到底。
“唉,”慕杨睁开眼,便看到韩屹喝着凉茶,忍不住劝道,“大人也该爱惜自己的身子,凉了的茶便不要再喝了。”
韩屹一听这话,双眸顿时亮了亮,看来夫人还是很关心自己的。
慕杨暗暗咬了咬唇,不满地啐了自己一口。
关心他成了习惯,她总是忍不住说出让他误解的话。
这毛病,得改!
马车进了首辅府。
慕杨一惊,刚想开口,又被韩屹一把搂进怀里,抱进了垂花门。
“你,放我下来!”韩屹充耳不闻,直接将慕杨抱进了清泠居,才恋恋不舍地放下她。
“大人,慕杨出来甚久,太后殿下怕是等急了。”慕杨不得已,只得抬出太后殿下。
“你是我的夫人。”
慕杨一噎,韩屹这话没错。
但,他们不是正和离吗?
哪能还像正常夫妻那样共处一室?
慕杨心里急,可知道眼前这人的脾气,越是扭着干,越是不讨好。
“大人,慕杨再不回宫,太后殿下怕要急坏了。”慕杨软着声音说,水汪汪的丹凤眼祈求般看着韩屹。
韩屹无奈叹了口气,“一会儿送你回去。”
得了准确的回答,慕杨便放下心来。
蓦地,韩屹抬手抚上她的发顶,她的头一重,惊得她试图往后退去。
“别动!”韩屹说着便从她的发髻间取下一片羽毛。
她心一松,首辅大人最近有些奇怪,她越来越看不透他。
说话间,慕杨发现韩屹时不时动动肩,心知肚明地问,“大人是否又发红疹子了?”
“无妨,老毛病了。”
“大人的衣衫,慕杨回宫前,全部送给乞丐了。慕杨现在织的布得为太后殿下备着。”慕杨像是解释,又像是宣告。
韩屹一听到他往常的衣衫竟然送给了乞丐,脸色蓦地沉了下来。
慕杨当作没看见,继续说,“楚褚(chu)的房里,我留着一匹布,大人不妨先拿来制衣。”
说罢,当先往耳房走去。
楚褚是韩屹第一任夫人所生的女儿,与她感情颇佳,两人成婚后,便安排她住在清泠居的耳房里。
近期,楚褚的外祖母思女病倒,便将她接去江南,以慰老夫人思女之苦。
韩屹跟着她来到耳房,见她吃力地从柜子里抱出布匹,即刻上前,“我来!”
拿到布的瞬息间,熟悉的触感袭来,韩屹舒服地连眼神都缓和了不少。
他还想说什么,大川来报,“大人,宫里派人来了,要接夫人回宫。”
韩屹刚刚好起来的面色,再次黑沉下来。
太后可真是一刻都不放心他啊。
韩屹不得不送慕杨出府。
刚转出清泠居,一道艳如朝霞的身影等在半道上。
“阿慕,”静宜公主一见到她,立刻亲热又愧疚地上前拉住她,“你是因为本宫才离府的吗?
你大可不必如此!
本宫只是感念往昔首辅大人的关怀,才暂居此处。
太后殿下已赐下公主府,照理本宫该搬走的,只是本宫实在耐不得寂寞,这才厚着脸皮继续住着。
阿慕,你搬回来吧。
你我姐妹一场,何至如此?
咱们一处住着,热热闹闹的不行吗?”
慕杨瞠目结舌地看着静宜公主,这番厚脸皮的话,她是怎么说出来的?
静宜公主还想说什么,韩屹却一把抱起慕杨,直接往垂花门外走去。
静宜公主还有好些话,瞬间被堵在了喉间。
“殿下请回吧。”冷厉的声音隔空传来,恼得静宜公主握紧双拳,指甲掐得手掌心生疼。
太气人了,她到底是公主,可韩屹竟连她的话都不听全,便抱着夫人离开了。
这叫她怎么忍?
静宜公主怒气冲冲地回到沉水苑,蓝田恭敬地跟着她,一跨进院门,便流露出鄙夷的神色。
在她眼里,静宜公主徒有其表,却全无公主之仪。
还妄图与韩夫人一争高下。
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柳慕杨,除开出身不佳,不论是容貌、身姿,还是修养、气度,都是京中一等一的。
往日在韩老夫人与大姑姐的打压下,才生生将自己扮丑了。
如今幡然醒悟,静宜公主怕是拍马也赶不上。
鄙夷归鄙夷,她却依旧劝起了公主,毕竟单于的大业未成,很多事须得依赖静宜公主。
“殿下勿急,看韩夫人的样子,尚未原谅首辅大人,您还大有可为。”
听了蓝田的话,静宜公主放下心来。
她违背太后殿下的意思,厚着脸皮继续留在首辅府,可不想两边不落好。
深夜,京郊一处破烂的民宅,闯进一个全身裹得严实的身影。
他熟门熟路地走到四处漏风的正屋里,床上一个正打着呼的老妇人一见他,立刻麻溜地从床上跃起,身手敏捷得根本不像是一个垂垂老者。
只见“她”迅速掀开床铺,拉起床板,露出一段黑沉沉的阶梯,待来人顺梯而下失了踪迹后,“她”又迅速合上床板,铺上床铺,继续躺下,不久便传出震耳欲聋的鼾声。
来人顺阶而下,入了地道后,从怀中掏出一颗大大的夜明珠,暗沉的地下通道瞬间亮了起来。
他顺着通道往前走,一炷香后,推开了通道尽头的另一扇门。
眼前是一间富丽堂皇的屋子,无一处不精细,无一物不价值连城。
大到一张床,小到一柄扇,都堪比皇廷中的长宁宫。
“阿榛,是你吗?”里间传来一道苍老的妇人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拐杖从屏风后走出,赫然正是刚才破屋子里的老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