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乱跑,跟着太后。”韩屹叮嘱。
慕杨有些恼怒,“大人当慕杨是小孩子吧。”
韩屹双眸染笑,伸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调皮。”
继而敛容沉声道,“四个黑衣人,死了一个,还有三个不知所踪,万一……我是担心你。”
说到黑衣人,慕杨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那天的经历的确非常可怕,若不是王挚城恰巧赶到,只怕她要凶多吉少。
一旦落入那些人手中,定然生不如死。
“知道了。”慕杨轻轻地说,她也怕被抓,更怕因此连累太后殿下。
见慕杨这么听话,韩屹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要想我。”韩屹低低地说。
慕杨啐他一口,“没空。”
她可没有撒谎。
行宫里到处是农田,到处是庄稼,她四处采风都来不及,怎么有时间想不相干的人?
韩屹的脸色冷了下来。
“那我即刻带你回去。”说着便手上用力,试图拉着她离开。
慕杨大惊,她好不容易出宫一趟,怎么能轻易回去?
“不,不要!我想的,想你,真的!”慕杨着急地说。
韩屹终于又笑了,只是手上的力道却没有减轻,猛地将她拉入怀里。
“夫人,回京后便回府吧。”
慕杨久久没有回应。
韩屹手上的力气更大了,语气里带着一丝委屈,“夫人,我和楚褚都不能没有你。”
慕杨深深地叹了口气,终于退了一步,“让我想想。”
见慕杨没有断然回绝,韩屹高兴极了,像是得了全天下了不得的珍宝般,将慕杨揽得更紧。
殿外,太后殿下悄悄地打探着,一边笑一边骂,“骗子,骗走了哀家的慕杨。”
李嬷嬷和夏大伴窃笑,太后殿下越来越像个孩子,可他们就是欢喜。
自打慕杨回宫后,太后殿下的日子就剩下甜。
贤妃一进殿就往床榻上倒,没多久便呼呼地睡沉了。
素衣皱眉,娘娘近日怎么睡都睡不醒,看来必须向太后殿下禀报,请随行的太医来诊治一下。
韩屹终于离开了。
太后殿下看着满脸绯色的慕杨,没好气地说,“哼,女大不中留。”
慕杨扯着太后殿下的衣袖摇,“殿下,慕杨不走,慕杨留下。”
“留下?算了吧,哀家还想多活几年,你若真留下,首辅怕是要把哀家的长宁宫拆了。”
“殿下,”慕杨的脸更红了,羞得抬不起头来。
满室的笑声,充满着整个行宫。
贤妃睡醒了,她急匆匆赶来一起用膳。
她有些紧张地向太后行礼,又被李嬷嬷拉住,直接按在座位上用起了膳。
一时殿内安静无语。
膳毕,李嬷嬷递上热茶,太后殿下开口,“叫太医进来吧。”
太医进了殿,太后指着贤妃说,“给贤妃把脉。”
贤妃一惊,“殿下,臣妾身子康健。”
“把!”太后殿下说一不二,贤妃无奈只得伸出手。
太医轻蹙眉头,先把了左手,双眉一展,换成右手,嘴角一扯,起身行礼,“恭喜殿下,贺喜殿下,贤妃娘娘有喜了。”
有喜?
原来贤妃的嗜睡竟是有了身子?
殿里顿时一片欢声笑语,恭贺声不断。
贤妃呆呆地坐着,右手抚上自己的小腹,那里平坦如故,当真有了一条小生命?
她的眼睫顿时被泪水沾湿,她,有了自己的孩子?
不再是孤单一人了?
慕杨高兴极了,“殿下,我要做小姨了。”
“可不正是!这下,你可满意了吧,长辈份了,不再是宫里最小的了。”
太后说完便笑了起来。
想到儿时的懵懂,慕杨也不禁失笑。
她入宫不久,太后见她从不讨要东西,便问她想要什么?
她想了想,说想长辈份,不想成为最小的人。
太后殿下听了哈哈笑,说只这个她没办法赏赐,得听时间的话,慢慢长。
没想到今日又被太后再次提起,糗得她羞涩地低下了头。
欢喜雀跃过后,太后遣退了下人。
慎重其事地问贤妃,“你如今可知哀家用心?”
贤妃略想一想,便明白过来。
太后见状一喜,是个聪明的孩子。
“你是个心大的,也怪你身边没有个老道的嬷嬷,连自个儿有了身孕也不自知。”
太后脸色一沉,“圣人早年登基,后宫为何无一子出生?”
慕杨和贤妃一惊,两人对视一眼,太后沉声道,“有人不想皇嗣出生。”
贤妃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彻底取悦了太后。
慕杨咬了咬牙,有些排斥这种事。
太后殿下瞥了眼慕杨,自从慕杨回宫后,她便有心让她接触宫中的脏污事。
早年,她心疼孩子,不想让她沾染不干净的事。
结果,纯净无垢的她,竟连蠢笨的韩老夫人和韩宝珠都对付不了。
被这两个蠢物捏在手中年余,当真是气坏了她。
如今,宫中发生一切事,她都不会再瞒着慕杨。
看不见世间不平,如何守得住宁静?
慕杨虽有些排斥,但到底忍下了。
她也明白,自己不再是那个跟在外祖父身后,下田耕种、纺纱织布的农人,自己不管是否与首辅和离,都将生活在尔虞我诈的算计中。
若无防人之心,何来自保之能?
难道每次都那么好运,恰巧遇到王挚城这样的人救命?
于是,她的神色坚毅了起来,脸上不再露出排斥的表情。
太后默默地点头,到底是慕杨,这么短时间便能想明白,当真不容易。
“你们可知,是何人所为?”
贤妃与慕杨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问,“皇后?”
太后殿下慎重地点头。
“严格来说,是柳家!”
慕杨皱眉,柳家?
不过只是承恩侯,有这么大的能耐?
“他们想生下皇长子。”
贤妃迟疑地想张口。
太后笑道,“问吧,今日咱们娘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殿下,您与圣人明明知道,为何还能容忍?”
“问得好!”太后赞道。
“因为,这也是哀家与圣人的选择。”
“圣人早年继位,若无首辅与哀家合力,只怕帝位不保。为了稳固帝位,不得已纳了许多世家贵女入宫。
这些人里,鲜少真正优秀出色的,甚至有些是敌对的眼线。
这样的人如何配生下血脉高贵的皇子?
哀家与圣人一合计,便叫皇后得了手。”
慕杨看着贤妃,“贤妃娘娘是个意外吧?”
太后点头,“原先该入宫的是陈氏嫡枝陈鸾枝,得亏他们不愿,使了贤妃入宫,正中哀家下怀。
只是,那些年后宫未稳,贤妃不宜现于人前。
好在贤妃聪慧,懂得低调隐忍远离纷争。
如今,帝位稳固,贤妃此时有孕正是好时机。”
慕杨明白了,这一切看似皇后的手笔,其实真正的牵线者,却是太后与圣人。
难怪太后殿下要带走贤妃,真是一箭双雕。
既能令圣人急,又能远离后宫,顺利保住皇嗣。
慕杨佩服极了,太后殿下果真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