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灵随着夏大伴跌跌撞撞地一路向上。
她越走脚步越虚浮,视线逐渐地模糊起来。
好不容易到了行宫,一时不察,头一歪便向边上一人撞去。
王挚城嫌弃地看着撞过来的女子,侧身让开了。
阿灵跌倒在地,疼痛让她清醒了过来。
她努力用双手撑着地面,破碎的袖子垂了下来,露出了胳膊上的胎记。
王挚城一见,瞳孔猛然一缩,再想看清时,阿灵已经掩起袖边,急匆匆地跟着夏大伴离开了。
“她是谁?”王挚城问宫人。
“听说是韩夫的婢女,特意从京城寻来的。”
王挚城紧紧地盯着阿灵的后背,像是要看穿她一般。
阿灵一进殿,慕杨便大吃一惊。
阿灵的衣衫沾着脏污,还破了大大小小好些口子。
头发凌乱,脸上手上都有淤青。
“阿灵,怎么回事,你伤到哪儿了?”
慕杨着急地四下查看她的身上是否有伤。
“夫人,阿灵没有受伤,只是阿灵坐的马车翻了,阿灵掉到泥地里,衣衫这才受了污。”
慕杨顿时松了口气,正打算再问些什么。
阿灵却突然跪下,“夫人,赶紧回京吧……”
话说到一半,阿灵突然晕倒了。
慕杨大惊,即刻召来医女为其诊治。
“这位姑娘是饿晕的。”
“饿晕了?”慕杨心疼地看着床榻上的阿灵,这孩子吃了多少苦,才一路找到行宫来。
慕杨从下人房回到正殿,太后殿下脸色沉沉地转着茶碗盖。
见慕杨进来,太后殿下硬挤出一丝笑容,“阿灵是饿的吧,这孩子竟这么大胆,独自一人来行宫,只怕京城出事了!”
慕杨按捺下担忧的心情,难道是圣人有事?
不会!
若圣人有事,岂能让一个阿灵来报信?
难道是首辅府?
慕杨抬头,眼神直直地撞进太后殿下的眼里。
殿下的眼里同样写满了忧虑,怕是同她想到一块去了。
公主府里。
静宜公主扔了一只紫砂茶壶。
“无用的东西,竟连个小姑娘也拦不住。”
黑衣人单膝跪着,低头听训,“阏氏,非吾等不力,而是事有不巧,追捕中,马车掉入山崖,吾等以为车中人定然活不成……”
“以为,以为……什么事都靠以为,还要你们作甚?”静宜勃然大怒。
黑衣人低头不语,看向地面的眼里射出浓浓的不满。
“阏氏息怒。”
“自去领罚。”静宜公主说完便转身进了内室。
“可恶,一点小事办不成,倒叫小贱人顺利到了行宫。”
蓝田冷笑,柳慕杨看中的人,岂是简单的?
那姑娘,在马车掉下山崖的一瞬间,竟从马车厢跳到悬崖边,牢牢攀住悬崖边上的树藤,咬牙硬撑着,直到黑衣人消失后,才勉力爬上崖顶,身无分文地赶到行宫。
这等忍耐力,岂是常人可及?
她看着眼前因愤怒而扭曲了面目的静宜公主,心里嗤笑,这个蠢货竟还做着嫁入首辅府的美梦,当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阿灵醒了。
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置身在床榻上,身上盖着清香柔软的被褥。
她猛地弹坐起来,又是一阵晕眩!
糟糕!
书穗听见响动,拉开床帘,“阿灵,你醒了?炉上热着粥……”
阿灵却一把拉住她,“好姐姐,阿灵睡了多久?”
书穗莫名其妙,“不久,才几个时辰。”
阿灵一咕噜爬起来,又一阵眩晕袭来,她重重地跌进被褥里。
书穗急了,“阿灵,先喝粥,医女说你是饿的,有什么事等力气恢复了再说。”
说罢,盛了碗粥给她。
阿灵见了粥,眼睛都直了,呼呼地喝起来。
“慢些,慢些,才熬好不久的,还有些烫。”
转眼便喝下了一整碗粥的阿灵眼巴巴地看着书穗。
书穗狠心摇头,“你刚恢复,不能多食。”
阿灵乖乖地点了点头,看着空空的粥碗舔了舔唇。
书穗见状笑起来,“阿灵妹妹,粥还有,热着呢,过一个时辰再用些。”
一听这话,阿灵眸子瞬间亮了起来。
慕杨得到消息,三步并作两步赶了过来。
“阿灵,身子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慕杨一脸焦急。
她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了番阿灵,见她脸色不再是初见时的惨白,顿时放下心来。
“夫人,京城出事了,您得赶紧回去。”阿灵一见慕杨,二话不说便着急得要她即刻回京。
“傻孩子,你身子刚刚恢复,咱们再住些时日,待你养好身子再回京不迟。”
“夫人,”阿灵急得眼泪都出来了,“等不得,等不得,首辅大人要娶静宜公主为平妻了。”
阿灵的话像是一柄剑,狠狠地扎进了慕杨的心。
她的心瞬间抽痛起来。
她捂着胸口缓缓坐下,大口地吸了吸气,努力平复着心绪。
她苦笑着摇头,以为能够释怀,却还是介意的。
“夫人,”阿灵脸色蓦地变了,“您怎么了?”
阿灵赶紧扶着慕杨坐下,抚着她的背,替她顺气。
书穗则是在听到消息的刹那间,脸色大变悄悄向外行去,一离开屋子便拔腿跑了起来。
“阿灵,到底怎么回事?”
阿灵摇头,“是大川总管悄悄叫阿灵来找夫人的,他只让阿灵带这一句给夫人,其他的,阿灵也不知道。”
大川?
那便没错了,首辅大人的确要娶平妻了。
眼泪从眼角滑落。
她不想哭,也并不觉得有多伤心。
可眼泪就是止不住地往下掉。
“慕杨!”太后殿下心疼地将她一把搂进怀里,“不哭,不哭,咱们即刻回京,去弄明白事情的原委。”
慕杨摇头,“殿下,慕杨不伤心,慕杨心里一点也不难过,是眼泪不听话。”
“痴儿!”太后心疼得亦红了眼眶。
圣人急得在广阳殿来回踱步。
“首辅来了吗?”
“已经入宫了,快到广阳殿了。”李良躬身应道。
话音刚落,韩屹大步走了进来。
“太傅,母后怕是知道此事了。”
韩屹点头,他也收到消息了。
他牙关紧咬。
他原本的计划是不让慕杨参与其中,看来不得不改变计划了。
“太傅,看来不能按原计划行事了。”
“待殿下与慕杨一进城门,臣便将她绑回府。”
“什么?”圣人惊得站了起来,“用强的?”
韩屹冷淡地瞥了眼圣人,“这法子效果最好。”
“也罢,”圣人叹气,“只怕母后……”
“不怕,慕杨在首辅府,殿下莫奈我何!”
圣人怒,额角青筋突突地跳,首辅,过分了。
竟敢用慕杨威胁母后?
但他不得不承认,这法子,该死的好用!
他闭了闭眼,罢了,只当不知道吧。
于是,他挥挥手,让韩屹告退。
韩屹一回府便赶着推开了柴房的门。
里头赫然绑着个男子,上身错杂着许多褐色的棒印。
“带他去治伤。”
“大人,”受伤的男人抬起头来,赫然是大川,“对不起!”
韩屹手一挥,下人上前解开绳索,扶着大川去治伤。
柴房人去楼空,血腥味却始终没有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