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国、羌国对大豫的合围之势已成,大战一触即发。
这么关键的时候,柳皇后娘家出事了。
有人告密,承恩侯私卖茶叶给羌国。
然而,他收到羌国的银钱,茶叶却被人半道截胡了。
承恩侯府。
老侯爷急得来回踱步,侯夫人递碗鸡汤给他,却被他连人带汤推倒在地。
“去,去,去,这时候,凑什么热闹?庆舟呢?”
“一大早出府,现下还未回来。”侯夫人一边回答,一边手撑地艰难地爬起来。
“哼,儿子都管不住,要你何用?”
说话间,柳庆舟大步走了进来,“父亲!母亲!”
他见母亲身上一片污渍,发饰也歪斜了,眸色不由加深,面上却不动声色。
“庆舟,爷怎么说?”
“爷说,认罪!”
“什么?”老侯爷跳脚,“要本侯认罪,那要他干么?”
“爷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我呸,留的柴,也是你,不是本侯!”
柳庆舟唇角飞快地现出嘲讽的笑,转眼便消失无踪。
“还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老侯爷一听还有法子,即刻激动起来,“快说!”
“一切皆是皇后殿下指示!”
话音刚落,侯夫人尖声叫起来,“不,不行!殿下当初是反对的,是侯爷说万无一失!
如今出事,怎可李代桃僵,拿殿下顶罪?”
柳庆舟的唇角再次浮现了抹讥笑,同样飞快地消失无踪。
“糊涂!妇人之仁!皇后到底是皇后,圣人能拿她如何?”
侯夫人一个劲地哭,饶是她拼命反对,可她人微言轻,再不甘愿也无济于事。
柳庆舟不声不响地恭敬站着,侯夫人一把拉住他,“庆舟,你说句话呀。殿下是你的姐姐,打小什么好东西不给你留着?”
柳庆舟无奈地看看侯爷,收回目光后,任凭母亲如何哭求,都一动不动。
侯夫人悲痛欲绝,哀哀痛哭。
老侯爷双眼发亮,“就这么办,放出风去,就说是皇后殿下的意思。”
皇后殿下指使娘家偷卖茶叶给羌国的事,犹如一阵旋风,瞬间席卷了整个京城。
圣人听说此事,唇角露出讥讽的笑,承恩侯真是好样的,该舍弃的时候,当真是一点犹豫也没有,哪怕是自己亲生的子女。
太后殿下闻言,冷哼一声。
她巴不得承恩侯作妖,他若不作妖,她怎好下手?
“阿夏,贤妃何时生产?”
“快了,应该就是这一两日。”
“嗯,待小皇子落地,贤妃恢复后,你记得叫司衣去欣曰宫为贤妃量体裁衣。”
“是!”
有些制服,该早些准备起来了,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皇后殿下听到消息时,还在为娘家忧心。
她日日疲累无比,娘家还要拖后腿,真是可气。
可气归气,她不得不为娘家向圣人求情。
她果断去了广阳殿,要求面见圣人。
李良很快出来,领着皇后殿下进了广阳殿。
“陛下,臣妾娘家的确做错了事,看在臣妾日日操劳的情分上,求陛下从轻处置承恩侯。”
说完,伏地磕头。
圣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匍匐于殿上的皇后。
皇后久久得不到圣人的回答,也不叫起。
她的心七上八下的,吃不准圣人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陛下,承恩侯得的银两,臣妾会让他全部吐出来。求您大人大量,给臣妾的父亲一条生路。”
“皇后,你当真要为承恩侯求情?”
皇后闻言一喜,以为圣人被自己说服,愿意从轻发落。
“皇后起吧,你来之前,李良正有话要禀报。你一起听一听吧!”
皇后殿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圣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但依旧乖乖起身,静立一旁。
李良上前行礼,“陛下,坊间传言,承恩侯之所以会做下错事,皆是皇后殿下指使。”
皇后大惊失色,不由地大喊一声,“胡说,本宫怎么可能做下这等事?定然有人冤枉。”
皇后再一次跪下,“陛下,您可不能听信谣言,臣妾没有做过这等事。”
圣人不言,示意李良继续说。
“如今京城流言四起,矛头直指皇后殿下,说她贪婪无耻,不堪为后!”
皇后闻言险些晕倒。
她双手勉强支撑着地,想说什么或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李良继续说,“京中流言四起,承恩侯闭门不出,连府中下人采买不再出府采买,转而叫庄子上送菜。”
皇后恍惚间听到父亲不再出府,她心里焦急,父亲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么关键的时刻,岂可闭府独居,不出言分辩?
“承恩侯这是以不变应万变啊!皇后,你还看不懂吗?”
皇后震惊地看向圣人。
圣人的眸中除了戏谑、讥宵,竟还有三分同情。
没错,圣人同情她。
圣人为什么要同情她?
电光火石间,她猛然清醒,她被娘家抛弃了?
为什么?
她还是皇后啊!
父亲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
难道?
圣人最后说,“皇后不妨去冷秀宫看一看柳美人。”
说完这一句,圣人便将皇后请了出去。
皇后殿下失魂落魄地走回凤仪宫。
圣人暗示她,承恩侯将一切罪过都推到了她的身上。
她不相信!
既然圣人让她去见柳美人,那她便去吧。
她登上身后的鸾驾,赶到冷秀宫。
冷秀宫破败不堪、荒无人烟,她一路往里进,终于在偏殿见到了柳美人。
皇后殿下大吃一惊,往日里婀娜明媚的柳淑秀,竟一副农妇的打扮。
身上穿着粗布衫,发上包着一块布,全身上下连一点饰品也无。
双手粗糙,脸色暗沉,身上再也寻不到半点贵女的痕迹。
“淑秀?!”皇后忍不住叫出声。
柳美人抬起头来,见是皇后殿下,放下手中的针线,恭敬地行了礼。
“殿下贵重,嫔妾此处脏乱,殿下不要介怀。”说完,拿袖子擦了擦杌子,搬到了殿下的腿边。
“殿下来此,可是有事?”
到底是曾经疼爱过的侄女,皇后殿下此刻生出了几分愧疚。
但柳美人似一无所觉,见殿下不说话,她便恭敬地等在边上,一言不发。
“淑秀,你出宫吧!本宫做你,另给你寻门亲事。”
柳美人脸上露出怪异的神色,“殿下此话可曾问过祖父?”
皇后殿下脱口而出,“为何要问他,本宫才是皇后。”
“皇后?”柳美人惨然一笑,“一个连养大自己的哥嫂都能下毒手的人的后代,哪里会在乎什么皇后?”
皇后殿下一怔,她根本听不懂柳美在说什么。
柳美人自嘲地一笑,还是姑母幸福,什么都不懂,被人卖了都不晓得。
可是,自己什么都明白,处境又能比她好到哪里?
三炷香后,皇后殿下跌跌撞撞地出了冷秀宫!
身后,柳美人将自己曾经的华服剪成条,一条一条打成结,变成长长的绳,挂在屋梁下,结束了自己短暂的一生。
当她偷听到祖父与父亲的对话后,便一刻也不想再待在那个家。
人人以为她为了皇后之位留在宫中,她也以为自己是为了皇后位。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才明白过来,自己不过是为了活着,才勉强留在宫中。
可惜啊,柳家被诅咒了,连这么个小小的愿望也无法实现。
生命的最后一刻,唯余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