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是在巩县找到的郑冠尸骨。
起因是郑家一位老管事到巩县查账时,偶然在一家珠宝店铺里看见一枚玉玦。
他感觉眼熟,便买了回去。
经郑家各方老人辨认,这枚玉玦是四房郑冠之物。
郑家人火速赶到巩县,通过逼问珠宝铺子老板,得知这枚玉玦是一伙盗墓贼放在他们那的销赃之物。
他们顺着这条线索很快找到了那伙盗墓贼。
在贼人家里搜出了郑冠的其他旧物,包括户部郎中的金鱼符。
起初盗墓贼不肯招认,后来受不了严刑拷打,终于说出实话。
他们最近盗了一座下葬十余年前的富商坟墓,在主墓棺椁旁边发现有具孤单的男性骸骨。
衣物破损,但身上值钱的东西俱在。
盗墓贼除了拿走墓主人的陪葬品,还将那具尸骨身上的宝贝搜刮一空。
郑家人在盗墓贼的指引下,重开了那座坟墓,确实在棺椁之外找到一具男性骸骨。
郑就说道:“我们无法辨认骸骨是否为叔父,幸好三房有位伯父自幼跟叔父交好,他通过比对手骨和脚骨还有枕骨,认为那具骸骨就是我三叔父。”
刘异听完后久久没有搭腔。
他感觉很戏剧性。
他在头脑中盘了一遍逻辑后问:
“你叔父怎么会跑到别人的墓中?”
郑就摇头:“不知道,那座墓是从巩县科考走出去的齐故齐长史叔父的坟墓,墓主叫齐魏。齐家很确定十一年前下葬的时候,坟墓里只有齐魏的棺椁,他们也不知道为何会多了具尸体。”
刘异面色凝重,事出反常必有妖。
“虽然不幸,你们找了这么多年,总算有了个结果。”
“我们郑家虽早对二叔父的失踪做了最坏的打算,可真正面对这一结果时,还是很哀痛。”郑就脸色忽然闪现戾气,“那具骸骨上横七竖八全是伤痕,肋骨断了十三根,不敢想叔父走时多么凄惨。”
刘异脸色有几分难看,试探性询问:
“你家认为是什么人做的?”
“现在还没查到,无论是谁,我们郑氏全族都要将其挫骨扬灰。”
刘异脸色尴尬,安抚道:“那你慢慢找。”
“要是有你在就好了,我们可以一起查。”
刘异心里吐槽,好个屁,一起抓我老爹吗?
“你们是何时找到的那枚玉玦?
“两个月前。”
刘异开始掐算时间。
他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这次来,是要带郑宸回去?”
郑就严肃道:“叔父乞骸骨后要重新安葬,郑宸是叔父唯一的骨肉,她必须在场。”
刘异点头:“应该的。”
“我还没有将实话告诉宸儿,怕她听到父亲的死讯受不了。我一直在等你回来,想让你跟我一起开解她。”
“我会的,你们急着返程吗?”
“可以等到张九郎成婚后再走。”
刘异强挤出一丝微笑:“有心了,那就耗子婚礼后再告诉郑宸。”
郑就赞同,他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
“刘异,你在洛阳是不是气到我家兄长了?”
“郑颢?”
刘异猛然想起,那天在香山望江亭,自己不仅不告而别,还在席间诬蔑郑颢有龙阳之好。
他马上一本正经反驳:“胡说,我都没见过你家长兄。”
“夯货,我信你才怪。我长兄本来是不干涉宸儿婚事的,但上次回家再三强调说你为人顽劣不羁,恐不是女子良配,为此宸儿还跟他大吵一架。”
刘异惊讶,郑宸竟对自己只字未提。
“他反对郑宸和我在一起?”
“长兄倒也不是想拆散你们,他大概希望你走正途吧。他听说你通过河南府发解试,获得乡贡名额时,甚为欣喜,夸你是可造之材。后来忽然听说你弃考,长兄气得暴跳如雷,他说难怪咱俩走得近,全是不求上进之徒,我被你连累,又被他骂了一顿。”
“也没骂错啊,咱俩确实臭味相投。”
“你个白丁,那叫物以类聚。”
“差不多。”
刘异跟郑就又贫了一会,便离开了他的房间。
一走出门,他的脸上就布满阴霾。
刘异没回房,而是直接去找老书童。
公孙笔刚准备安寝,便被急冲冲闯入的刘异吓一跳。
“二郎有事?”
“你是不是把郑宸来找我的消息告诉我家老头了?”
公孙笔脸色微有些窘态。
“我上封信是有提过一笔,说貌似荥阳郑氏女心悦二郎。”
刘异愤懑地对着空气比划了两拳。
这人嘴咋那么快呢?
他还在斟酌如何劝说老爹接受郑宸,那边公孙笔已经帮他把牌掀开了。
他就知道那玉玦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巩县地面,果然是他家老头的安排。
刘异承认自己在郑冠的问题上怂了。
他本想将这颗埋深点,尽量降低引爆概率。
但他忘了自己老爹是个狠人,李归帮他做了抉择。
老爹直接将雷放到桌面上,要爆就让它早点爆。
刘异吐气,他承认自己穿越后唯一搞不定的人就是老爹。
那死老头总比自己快一步。
李归下这步棋到底什么意思呢?
刘异当晚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烙饼,久久无法入睡。
最后他直接穿鞋下地,披了熊皮斗篷去院子里发神经。
他倚在光秃秃的榆树树干上,冷飕飕地揣摩老爹的意图。
身后忽然响起嘎吱嘎吱的踩雪声。
有人走近。
刘异回头,发现是郑宸。
她穿了件狐皮大氅,在月光中慢慢向他走来。
刘异诧异:“小夜猫子,你怎么还没睡?”
郑宸走到近前,与他面对面。
“我看你送三兄进房后许久才出来,你们聊了什么?”
“他怪我不辞而别,没义气。”
“你休想骗我,我都猜到了。”
刘异惊讶:“你知道了?”
郑宸点头。
“他是不是告诉你,我家长兄不同意这门亲事,所以你才急得睡不着?”
刘异暗笑,心想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他语调委屈道:“是啊,我好伤心。”
郑宸语气坚定地说:
“我决定的事,长兄管不了我,阿翁早就留下过话,他若再反对,我就到阿翁坟前哭给所有人瞧,到时看是谁丢脸。”
刘异奸笑:“你可真是个省心又孝顺孩子。”